老坟山的事过了三天，鬼哭坳总算有了点初夏的样子。晨雾不再像之前那样刺骨，田埂上的玉米苗冒出了新叶，狗剩和小石头在村口追着蝴蝶跑，笑声能飘到土地庙。林九坐在庙门口擦青铜短刀，刀身的铜锈又掉了些，露出的暗纹在阳光下泛着淡金，比之前更清晰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刀里慢慢苏醒。
“九子！不好了！”王寡妇抱着半捆柴火跑过来，头发上还沾着草屑，脸色慌慌张张的，“我家的老羊丢了！就是下崽的那只，早上还在圈里，刚才去喂，圈门开着，羊没了！”
林九手里的布顿了顿。那只老羊是村里的宝贝，去年冬天生了三只小羊羔，王寡妇靠卖羊奶给孩子补身子，要是丢了，对她家来说是天大的事。“你别急，羊圈周围有没有脚印？”
“有！我看了，是往后山的方向去的，还有羊毛挂在路边的荆棘上！”王寡妇拉着林九的胳膊就往村外走，“九子，你快帮我找找，那羊通人性，要是被邪祟缠上，可就完了！”
林九心里一沉。后山是邪祟逃跑的方向，老羊往那边跑，怕是凶多吉少。他抓起柴刀和青铜短刀，又从怀里摸出包糯米——自从邪祟逃去后山，他就没放松过警惕，总把这些东西带在身上。
两人往后山走时，天突然暗了下来。乌云从山那边压过来，风也变了方向，裹着股潮湿的土腥气，吹得玉米叶“哗啦”响。“要下雨了！”王寡妇抬头看了看天，急得直搓手，“这鬼天气，要是下了雨，脚印就没了！”
林九加快脚步，顺着路边的羊毛和蹄印往前追。蹄印很清晰，一直往后山深处走，路过之前邪祟藏身的山洞时，蹄印突然拐了个弯，朝着更偏僻的山坳去了——那地方是村里的禁地，林老瞎生前再三叮嘱“别去那片山坳，里面有‘魔神’的气，碰了会丢魂”。
“九子，要不咱别追了，那地方邪乎……”王寡妇看着前面阴森森的山坳，脚步往后退了退。
林九却停不下来——蹄印尽头，隐约能看见一团白影，正是王寡妇家的老羊，它站在山坳口的一块巨石旁，低着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动不动。“没事，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
他刚走过去，天上突然“轰隆”一声响，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瞬间就成了瓢泼大雨。雨水顺着山坳往下流，冲得泥土滑溜溜的，蹄印很快就淡了。老羊看见林九，突然“咩”地叫了一声，朝着巨石后面跑——那里竟藏着个山洞，洞口被藤蔓遮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回来！”林九连忙追上去，可老羊已经钻进了山洞。雨越下越大，山坳里的泥土开始往下滑，像是要塌方。王寡妇在后面喊：“九子！快回来！别进山洞！”
林九犹豫了一下——这山洞是禁地，肯定藏着危险。可老羊要是在里面被邪祟缠上，不仅羊没了，邪祟说不定还会借着羊的气息回村害人。他咬了咬牙，钻进了山洞——先找到羊，等雨停了再出来。
山洞里比外面暖和些，空气中飘着股古老的土腥味，不是之前邪祟山洞里的腥气，而是带着股厚重感，像是埋了千百年的老土。林九掏出火折子点燃，微弱的火光下，他看清了山洞的景象：洞壁上刻满了图案，不是血纹，是图腾——有拿着巨斧的巨人，有奔腾的猛兽，还有漫天的乌云，最中间的图案是个坐在王座上的人，手里握着一把刀，刀身上的纹路和他怀里的青铜短刀一模一样！
“这是……蚩尤？”林九心里咯噔一下。马道长之前说过，他的刀是蚩尤战刀的残片，这些图腾，难道是蚩尤的画像？
火折子的光晃了晃，他突然看见地上有团白影——是老羊！它躺在山洞深处，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林九连忙走过去，刚碰到羊的身子，就觉得一股暖意从羊身上传过来，不是羊的体温，而是从山洞深处飘来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散发阳气。
“咩……”老羊突然叫了一声，站起身，朝着山洞深处走。林九跟在后面，火折子的光越来越亮——山洞深处的洞壁上，刻着更大的图腾，是蚩尤拿着巨斧战斗的场景，斧刃上刻着四个古老的字，虽然模糊，却能认出是“蚩尤战天”。
就在这时，火折子突然“噗”地一下灭了。山洞里瞬间陷入黑暗，林九却没觉得看不见——他的眼睛像是突然能适应黑暗，洞壁上的图腾在黑暗里泛着淡金的光，清晰得像是在白天看一样。
“这是……夜视？”林九心里惊讶。他之前虽然能在夜里视物，却没这么清楚，像是身体突然发生了变化。
“守护……传承……”
一阵古老而厚重的声音突然在山洞里响起，不是人的声音，像是从石头里传出来的，震得洞壁微微发抖。林九怀里的青铜短刀突然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烈，刀身的暗纹全部亮起，泛着刺眼的金光，竟和洞壁上的图腾纹路呼应起来！
“谁在说话？”林九握紧青铜短刀，警惕地看着四周。
山洞深处突然亮起一道光，从图腾壁的中间射出来，形成一道光柱，光柱里飘着个模糊的影子——是个高大的巨人，穿着兽皮，手里拿着把巨斧，正是图腾上的蚩尤！
“蚩尤战刀的传人……终于来了……”巨人的声音回荡在山洞里，“你通过了第一重考验——守护之心，现在，接受第二重考验：幻境试炼。”
话音刚落，林九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变了——他回到了十年前，林老瞎还活着，坐在土地庙前给他讲故事，手里拿着块糖：“九子，你娘是个好女人，她去后山，不是为了还魂草，是为了找‘蚩尤骨’，那东西能保护你，不让邪祟缠上你……”
“林伯，蚩尤骨是什么？”年幼的他问道。
“是蚩尤的骨头，藏在禁地山洞里，你娘知道你有蚩尤血脉，怕邪祟害你，才去冒险……”林老瞎的声音突然变了，变成了邪祟的尖叫，“你娘早就死了！她的魂被我困在山洞里！你快来救她啊！”
眼前的景象又变了——他站在禁地山洞里，母亲被绑在图腾壁前，身上缠着红触手，邪祟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把刀：“想救你娘，就把蚩尤战刀给我！不然我就杀了她！”
“娘！”林九冲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母亲看着他，眼里含着泪：“九子，别过来！守住刀，守住村子，娘不怪你……”
“这是幻境！别信！”巨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林九猛地回过神，眼前的景象消失了，他还在山洞里，老羊站在旁边，图腾壁泛着淡金光。
“你通过了幻境试炼，守住了本心。”巨人的声音变得温和些，“现在，接受第三重考验：战魂试炼。”
山洞里突然刮起一阵风，从图腾壁里飘出无数道淡金色的影子——是战士的魂，手里拿着武器，朝着林九冲过来！他们不说话，只靠动作攻击，招式刚猛，带着股战场的杀气。
林九握紧青铜短刀，迎了上去。他没学过武功，只能靠平时砍柴练出的力气躲闪、反击。可奇怪的是，每当他遇到危险，怀里的青铜短刀就会发烫，像是在指引他的动作，让他避开攻击，甚至能找到战士魂的弱点。
战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最后一道战士魂消失了。林九喘着粗气，身上没有受伤，反而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像是有使不完的劲——他刚才随手挥刀时，竟把洞壁上的一块石头砍了下来，换做以前，他根本没这么大的力气。
“很好，你通过了战魂试炼，证明你有资格继承蚩尤的传承。”巨人的声音响起，图腾壁中间的光柱变得更亮，飘出一卷淡金色的“书”——不是实体，是意识，慢慢钻进林九的脑子里。
“这是《蚩尤战天图》初篇，记载着蚩尤的战技和心法，你需要慢慢领悟。”巨人又指了指图腾壁下方，那里突然裂开一道缝，掉出一把锈迹斑斑的石斧，斧身上刻着和图腾一样的纹路，“这是蚩尤巫斧的残片，能帮你驱散阴气，增强你的力量。”
林九捡起石斧，斧身很沉，却不觉得费力。他能感觉到，石斧和青铜短刀之间有股联系，两者都在发烫，像是在相互呼应。
“传承已给，我的意志也快消散了。”巨人的影子慢慢变淡，“记住，蚩尤血脉不是诅咒，是责任，守住你的村子，守住你在乎的人，这才是传承的意义……”
巨人的声音消失了，光柱也慢慢暗了下去。山洞里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只有图腾壁还泛着淡淡的金光，老羊“咩”地叫了一声，朝着洞口走。
林九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石斧，怀里的青铜短刀还在发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力气变大了，眼睛能在黑暗里视物，感知阴气的能力也变强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山洞外的雨停了，王寡妇还在山坳口等着他。
走出山洞时，雨果然停了，夕阳从云缝里透出来，洒在山坳里，把一切都染成了金色。王寡妇看见他，连忙跑过来：“九子！你没事吧？羊找到了吗？”
“找到了，没事。”林九把老羊递给她，又指了指山洞，“这山洞是蚩尤的传承地，以后别让村民靠近，里面的图腾能镇住阴气，对村里有好处。”
王寡妇接过羊，连连点头：“好！好！听你的！”
往村里走时，林九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短刀和手里的石斧。他知道，传承只是开始，邪祟还在山里，迟早会回来。但这次，他不再是只有一把刀的守村人了——他有了蚩尤的传承，有了巫斧，有了更强的力量，他能更好地守护村子，守护那些在乎他的人。
夕阳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手里的石斧在光下泛着淡金的光，像是在预示着，属于林九的守护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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