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汤饼摊的烟火气中流淌。林晚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关于碎叶城的一切。她学会了辨认几个常见的西域胡商部落的标记，听懂了“水”、“饼”、“多少钱”等简单的关外话，也大致摸清了城西这片区域的势力划分——主要由一个叫“刀疤刘”的中原混混把持，收取保护费。
老张的生意依旧不温不火，但对林晚的脸色好了不少，偶尔甚至会多给她半块饼。她依旧沉默，大部分时间只是埋头干活，耳朵却从未停止收集信息。
这天收摊比平日稍晚，天色已经擦黑。林晚揣着老张给的两个冷硬的麦饼，沿着熟悉的小巷往回走。巷子深处光线昏暗，只有两旁土屋窗户里透出的零星灯火。
就在她快要走到自己租住的隔间时，前方巷子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呜咽和几声粗鲁的呵斥。
“小杂种！敢偷老子东西！”
“打断他的腿！”
林晚脚步一顿，身体瞬间贴进了冰冷的土墙阴影里。她悄悄探头望去。
只见三个穿着流里流气、明显是本地混混模样的男人，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墙角的瘦小身影拳打脚踢。那身影看起来像个半大孩子，穿着破烂的、分辨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袍，抱着头，发出小兽般的哀鸣。
是“刀疤刘”手下的人。林晚认得其中那个脸上带疤的。
她握紧了袖中的短刀，心脏微微收紧。多管闲事是生存大忌，尤其是在这法外之地。她自身难保。
可是……那孩子的呜咽声，像一根细针，扎在她记忆的某个角落。她想起了河湾村，想起了那些无助的……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那个带疤的混混似乎打累了，啐了一口，对同伴说：“行了，搜搜看有什么值钱的，妈的，白费力气！”
另一个混混蹲下身，粗暴地在那孩子身上摸索着。
那孩子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一口咬在混混的手上！
“啊！”混混吃痛，猛地缩回手，反手就是一记更重的耳光，将那孩子打得歪倒在地，额角撞在墙上，渗出血来。
“找死！”
带疤混混显然被激怒了，抬脚就朝着那孩子的腹部踹去！
这一脚若是踹实，恐怕……
林晚瞳孔一缩，身体比脑子更快行动！她猛地从阴影中蹿出，没有喊叫，没有警告，手中的短刀带着一道冷光，直接朝着那踹出的腿弯处划去！
她没想杀人，只想阻止。
“嗤啦——”
刀锋划破裤腿，带起一溜血花。那带疤混混惨叫一声，抱着腿踉跄后退，惊怒交加地看向突然出现的林晚。
另外两个混混也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围了上来。
“哪来的臭丫头！活腻了！”
林晚横刀在前，眼神冰冷地盯着他们，另一只手已经扣住了怀里的药粉。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三个壮年混混的对手，只能出其不意。
“滚。”她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戾。
那三个混混被她这不要命的架势和手中滴血的短刀镇住了一瞬，互相看了看。
“妈的，晦气！走！”带疤混混捂着流血的腿，恶狠狠地瞪了林晚一眼，似乎权衡了一下，不想在这暗巷里跟一个亡命之徒纠缠，悻悻地招呼同伴离开了。
脚步声远去，巷子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林晚没有立刻放松，依旧警惕地盯着巷口，直到确认对方真的走了，才缓缓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转过身，看向墙角那个蜷缩的身影。
那孩子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脏兮兮、带着淤青和血迹的脸。看年纪，似乎比她还小一两岁，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大，此刻正充满了惊惧和一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林晚收起短刀，走过去，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冷硬的麦饼，递了过去。
那孩子看着她，又看了看麦饼，犹豫了一下，才飞快地抢过去，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林晚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在他破烂的衣领深处，她似乎瞥见了一个模糊的、青黑色的印记一角。
那印记……有点眼熟。
她的心，莫名地跳快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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