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一人还是择苍生？
这个问题。
旁人或许可以有千万种答案。
但，她是乔伊。
历代沐受皇恩，享百姓爱戴的乔家，不该出一个，为一己私情，不顾苍生的女儿。
乔伊光着脚，走到窗边。
推开窗户，让外面的凉风吹了进来。
缓了一会，才把心底那股憋闷感，彻底散了出去。
她手中团扇的木柄，敲击在木质的窗框上，满脸写着“我不高兴”几个字。
“这个傻和尚，定然没有帮我好好抄写经书。”
今日这噩梦，比往日更清晰了。
清晰到，她都以为，又回到了那一日一般。
乔伊不舒服了，就想让旁人也不舒服。
她穿好衣裳，转身推开房门，往小和尚的屋子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房门半开。
满室檀香中。
小和尚垂首立于案前。
他眸光低垂，悬腕运笔，笔锋游走在宣纸上，清寂工整。
复杂的经文，规整陈列于纸上，已有四指那么厚。
“你一宿没睡？”
乔伊悄然走到小和尚近前。
砚台中的墨汁，带着抹隐约的暗红，落笔在宣纸上，尾锋带着金石之感，庄重至极。
小和尚这才发现乔伊过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毛笔。
收手时，不自觉甩了下持笔的手腕。
水洗的眸子，期待地看向乔伊。
“乔姑娘可还有被噩梦困扰？”
乔伊顿了顿。
轻哼一声，抬起头。
“你猜？”
小和尚晶亮的目光在乔伊眼下定了一下。
“今日小僧会为施主诵念《心经》，看看能否为施主清心凝神。”
乔伊心里有几分高兴。
她点了点头，随手抱起桌上抄好的经书。
“随你吧。”
“其实我也不是很需要。”
小和尚笑了笑。
“好，是小僧想向施主求这个差事。”
乔伊心情更好了。
她招了招手，“走吧，一起吃饭。”
这个穷和尚，若是她不管饭，估计只能去路上化缘了。
乔伊还真猜对了。
小和尚抱起自己的银钵，脚步有些磨蹭。
乔伊头也没回。
“这是你帮我诵经的报酬。”
小和尚眼睛亮了。
“多谢乔姑娘。”
他大步跟了上来，路过乔伊的时候，腹中隐约的咕噜声传来。
乔伊没忍住笑了出来。
招呼守在门口的莲华，“让余婶给小和尚多加点素食，他昨晚应该没吃饱。”
“是。”
莲华快步去了厨房。
余婶准备充分。
不过片刻，就又做好了两道素菜，端上桌子。
两人吃饭的时候，都没有闲聊的习惯。
本以为能安静吃完早膳。
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几个跑镖的壮汉，带着一身宿醉的酒气，从门外勾肩搭背走了进来。
路过乔伊这桌时，余光扫到乔伊那灼若芙蕖的容貌，呼吸一滞。
为首的壮汉脚步一错，就想过来搭话。
却被乔家的护卫，起身挡住了。
“退下。”
客栈老板见状，也急忙过来招呼。
“几位爷用餐这边请，莫要叨扰了贵客用膳。”
“这位姑娘可不是几位爷能招惹得起的。”
他语气加重，警示意味十足。
镖师中到底有见过世面的人，见乔伊的身着气度，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姐，拉着同伴就想离开。
奈何为首那人，醉得失去理智。
走到门外后，猛然动作，趁着众人不备，趴在客栈的窗户上。
从外面探出脑袋。
乔伊骤然发现，一张肥大的脸凑了过来。
恶心得想吐。
“滚。”
她的叱骂声，不但没有让醉汉退却，反而让他陶醉的深吸一口气。
他舌头像是被油炸过，说话带着股油星子味儿。
“小娘子……嫁人、没有？”
“大爷我家宅数座，良田百亩，你若是嫁给我……保准，荣华富贵。”
乔家侍卫已经赶到身后。
正要把人拽走。
却发现这醉汉力气十分大。
两只手死死攀住窗框，执意向着乔伊这边嗅着。
乔伊好久没被人这么恶心过了。
她冷笑一声。
手腕一转。
一碗滚烫的热茶，对着醉汉的当脸泼下。
“啊啊啊啊！”
醉汉惨叫连连。
他头发上沾着的茶叶，还在隐约散着热气。
刚赶到外面的镖师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姑娘，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不过是几句口角之争，哪里用得着下这么狠的手。”
看醉汉脸上的水泡，等伤势好转，说不得也要落下些烫伤的斑点。
乔伊眸光冷凝。
手有些痒。
可是茶水被泼完了。
她有点遗憾。
突然，手边被人推过来一杯热茶。
“用这个。”
小和尚眉眼低垂。
说话间，动作十分利落，拿起旁边剩余的七个茶盏，认真注满茶水。
还不忘提醒乔伊。
“莫要烫伤自己。”
乔伊顿时乐了。
她手腕扬起。
热茶冲着窗外，不断泼洒。
她本就学过骑射，准头十分好。
谁劝就泼谁。
玩儿得不亦乐乎。
那双盈盈含笑的眉眼，比往日越发鲜活动人，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小和尚手腕一抖，茶水溢了出来。
他急忙低头擦拭，本能地不敢再看。
乔伊高兴了。
外面的镖师却惨了。
后面被乔家的侍卫挡住，不准他们离开。
直至乔伊尽兴，才散开放人。
这里的响动，惊动了旁边的商铺，有人报了官。
官府的衙役正是之前随乔伊上山寨的人。
见状，小跑过来。
三言两语，就已经了解清楚事实。
“来人，把这几个借酒闹事的人，押回官府审问。”
说罢，为首的官差，对着乔伊颔首。
带着人迅速离开。
乔伊没再多看。
她心里清楚，几人犯事较轻，又被她收拾过。
县令估计也就是打几下板子，收些罚金，就会把人放过来。
她已经解过气，倒是也不太在意。
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向小和尚。
小和尚把眼前的餐盘推开，从怀中拿出小本。
看了眼乔伊的样子。
认真记下几个字。
【睚眦必报】
绝对不能得罪。
不然会很惨。
他刚收起炭笔，就注意到窗外，多了一个人影。
掌柜带着店小二，心疼的查看断了的窗户，连连叹气。
不止如此，刚才这里闹出乱子。
好多就餐的人，趁机跑了出来，连饭钱都没结。
这一遭下来，掌柜至少损失二两银子。
对他来说，几乎是两天的收入了。
乔伊笑了一下。
“愁什么。”
“客栈的损失算在我的账目上。”
掌柜顿时眼睛一亮。
感激地连连颔首，“多谢乔姑娘。”
小和尚手指顿了一下。
又打开本子。
在刚才的字上划了一下。
“睚眦必报”被划掉。
被换上了【慷慨心善】几个字。
这才满意的点头。
不错。
今天又了解了乔施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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