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在午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绵密急促。
豆大的雨点砸在生存棚的铁皮顶棚上，发出持续而沉闷的噼啪声响，仿佛永无止境的鼓点，敲打在人心头。
天色也因此提前昏暗下来，傍晚的灰暗被浓重的雨幕渲染得如同提前入夜，能见度不高，废墟间弥漫着潮湿阴冷的气息。
林凡正在棚内借着工作台微弱的稳定光源整理所剩无几的物资，一阵熟悉的、被滂沱雨声掩盖得几乎听不见的蜂鸣短促地响了一下。
他立刻警觉地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耳倾听。
几秒后，蜂鸣再次响起，确认无误。
是玫回来了。
林凡快速移动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先小心地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灰暗的雨幕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先前他们说话的廊下，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
玫浑身湿透，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摊水。
脚下放着的是一个用防水塑料布捆扎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裹，包裹外面，还用绳子额外固定着一个不小的太阳能板。
林凡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过去。
他快速从棚内取出两张宽大的塑料布，顶在头上便冲入雨幕，快步就跑到了玫所在的廊下。
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肩背，但他顾不上这些。
“东西带来了？”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包裹和旁边的太阳能板上。
玫点点头，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
“土，”她指了指那个被塑料布精心包裹的大包裹。
“还有路上顺的板子。”她又用脚尖碰了碰地上那块湿漉漉的太阳能板。
林凡蹲下身，先检查那个大包裹。
捆扎得很专业，塑料布层层叠叠，几乎密不透风。
小心地解开绳结，掀开被雨水浸透的外层，里面是一个厚实的塑料编织袋，袋口被扎得紧紧的。
他解开袋口，伸手进去抓了一把。
土壤干燥温热，质地松软肥沃，只有最表层略微受潮，被保护得非常好。
看过之后，林凡这才抬头对玫说：“土很好。”
接着他瞥了一眼那块湿漉漉的太阳能板，雨水不断从板面滑落，看起来就是个破损的电子设备。
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吸收电子元件就有价值，能不能用反而不重要。
“这个……”玫见他看了一眼，补充道，“路上顺的，应该能拆点零件。”
林凡点点头，没有多做评价。
“十瓶水，”林凡直接开口，目光平静地看向玫，“这些土，加上这块板子，换十瓶净水。”
“可。”玫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在这个酸雨废墟，食水才是硬通货，能用这些在她眼里无甚大用的东西换十瓶净水，已经远超她的预期。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折叠的大水囊和几个空塑料瓶，道：“我带了容器。”
“等着，我回去拿水。”林凡顶起塑料布，再次冲入雨幕跑回生存棚。
因为右手有伤，他来回了两次，取了两瓶大桶矿泉水瓶出来，瓶里盛满了清澈的净水。
腋下还不忘夹着一个标准大小的空矿泉水瓶作为量具。
“用这个量，”林凡将空瓶递给玫，“你自己装，十瓶。”
玫接过瓶子，蹲下身，拧开一个大桶的盖子。
她动作麻利而精准，先将桶里的水倒入瓶中，然后把瓶里的水灌入她自己带的容器。
整个过程安静而高效，只有雨水敲打塑料棚顶的声音和林间偶尔传来的水声。
林凡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雨水偶尔被风吹进棚下，打湿了他的裤脚。
他看着大桶里的水位线随着玫的每次取用而明显下降，这一下，昨晚存的水就去了大半。
不过想到持续工作的净水器，他心下稍安。
这净水，是眼下他唯一能称得上“源源不断”的资源。
当第十瓶水被倒入容器，玫利落地系紧水囊，站起身。
沉甸甸的收获让她紧绷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近乎满意的神色，“走了。”
她没有任何废话，转身就利落地扎进雨幕，身影很快被灰暗的雨水吞没。
林凡站在廊下，望着玫消失的方向，片刻后才提起剩下的半桶水，转身准备返回棚内。
“林凡。”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林凡动作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医生不知何时已站在报刊亭破损的门框旁，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目光正落在他手中提着的水桶上。
医生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比前两日清明了许多，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
林凡停下脚步，“医生，有事？”
医生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
他抬手指了指林凡手中的水桶，又指了指棚内方向，声音比平时更沙哑些：“我刚才……警戒时，看到一点。”
他顿了顿，补充道，“没看清全貌，也没想窥探。只是看到……你似乎用净水，换了东西？”
林凡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医生，医生似乎有些局促，但眼神坦诚。
医生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在这白吃白住两天，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能总靠你……”
“明天，我打算自己出去转转，找点能用的东西。”他的目光扫过那半桶水，喉结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你那种净水……如果，如果我找到你需要的东西，能不能也换一点？”
他的语气带着试探，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但更多的是想要自食其力的决心。
林凡看着医生，他能看出医生的感激和不愿一直依赖别人的自尊。
这种主动提出交易而非单纯索取的态度，让他对医生的评价高了几分。
“可以。”
林凡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给出了和玫交易时类似的条件，“我需要金属、塑料、电子元件和玻璃，具体能换多少水，看东西的价值。”
医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些。
“明白。”他郑重地点点头，“我会留意。”
他没有再多问细节，比如水的具体来源或者如何估价，保持了应有的距离和分寸。
“嗯。”林凡应了一声，提着水转身走进了生存棚，反手关上了门。
棚内，他靠在门板上，能听到外面报刊亭方向传来医生轻微却透着些许干劲的收拾声响。
看来，明天医生也要开始他的“搜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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