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冬腊月,北风如刀,卷着碎雪,狠狠刮在永安宫的断壁残垣上,发出呜咽般的嘶吼。
这座曾经名为“瑶华宫”的宫殿,如今早已被更名为“永安宫”,却半点不见“永安”之意。宫墙斑驳,朱漆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砖石,在寒风中泛着冷硬的光。庭院里的梧桐早已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像极了枯瘦的手指,无力地抓着铅灰色的天空。雪地里,只有几只灰扑扑的麻雀啄食着冻硬的谷糠,见了人来,便扑棱棱地惊飞,留下一地狼藉。
云卿颜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身上只盖着一床打了补丁、散发着霉味的薄被。寒气像针一样,透过破旧的衣衫,钻进她的骨髓里,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像淬了冰的寒星,藏着滔天的恨意与不甘。
她本是镇国大将军云擎的嫡长女,云家世代忠良,为大曜王朝镇守边关,立下赫赫战功。她自幼在将军府长大,习得一身好武艺,饱读诗书,容貌倾城,是京中无数王孙公子倾慕的对象。三年前,她以良娣之位入宫,凭借着家族的势力与自身的聪慧,很快便获得了皇帝萧彻的宠爱,一路晋封至“卿妃”,风头无两。
那时的瑶华宫,何等繁华。雕梁画栋,金砖铺地,殿内燃着昂贵的龙涎香,暖意融融。宫女太监成群,锦衣玉食不断,前来巴结送礼的妃嫔络绎不绝。皇帝更是时常留宿,与她共赏月色,畅谈诗词。她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在后宫中安稳度日,为家族争光,为自己谋得一份锦绣前程。
可她错了,错得离谱。
帝王的宠爱,从来都是最廉价的东西。
半年前,边关传来急报,云家被指控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皇帝震怒,不顾她的苦苦哀求,不顾云家世代的功绩,下令抄家。父亲被押解回京,打入天牢,严刑拷打之下,不堪受辱,含恨而终。母亲闻讯,当场吐血身亡。兄长们奋力反抗,却寡不敌众,战死沙场。一夜之间,赫赫扬扬的云家,灰飞烟灭。
而她,云家的嫡长女,曾经风光无限的卿妃,也成了罪臣之女。
华妃柳氏,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趁机在皇帝面前哭诉,言说她早已知晓云家通敌之事,却刻意隐瞒,甚至暗中传递消息。皇帝本就因云家之事迁怒于她,再加上华妃的挑唆,更是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废去她的妃位,贬为庶人,打入这冷宫之中,永世不得出。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云卿颜捂住胸口,咳出几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曾经葱白如玉、如今却冻得发紫开裂的手指,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些许污垢,眼中的恨意愈发浓烈。
她记得,被打入冷宫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华妃带着一群宫人,耀武扬威地来到瑶华宫,亲手扯掉了她头上的凤钗,撕碎了她身上的锦裙,极尽羞辱。
“云卿颜,你也有今天!”华妃穿着华贵的狐裘,妆容精致,眼神却像毒蛇一样,“昔日你仗着云家和皇帝的宠爱,何等嚣张,如今云家倒了,你就是一条丧家之犬!这冷宫,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她当时死死地瞪着华妃,一字一句地说:“柳氏,我云家忠君爱国,绝无通敌之事,此事必有蹊跷!你今日害我云家,他日我若能出去,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华妃却笑得花枝乱颤:“出去?你还想出去?云卿颜,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冷宫,进来了就别想出去!我会让你在这里,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说着,华妃便命人将她拖出去,扔到了这永安宫。
这半年来,她受尽了折磨。冷宫里的宫人,见她失势,便肆意欺凌。每日送来的,都是些馊掉的饭菜,有时甚至连一口热水都喝不上。冬天没有足够的炭火,夏天蚊虫叮咬,身上早已布满了冻疮和伤痕。那些曾经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的宫女太监,如今一个个都敢对她呼来喝去,动辄打骂。
有一次,负责送饭菜的太监张全,故意将馊掉的饭菜泼在她身上,狞笑着说:“罪臣之女,还想挑食?能有口饭吃,就该谢天谢地了!”
她当时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反抗,却被张全一脚踹倒在地,重重地撞在柱子上,晕了过去。醒来时,浑身是伤,疼得动弹不得,却连一句呻吟都不敢有。她知道,在这冷宫里,她没有任何依靠,任何反抗,只会招致更残酷的对待。
可她不能死。
她要活着。
为了惨死的父母兄长,为了蒙冤的云家,为了报仇雪恨!
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从床上坐了起来。寒风从破损的窗户缝隙里灌进来,吹得她浑身发冷,她却毫不在意。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雪花还在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是在为云家的遭遇哀悼。
“父亲,母亲,兄长……”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女儿不孝,未能为你们报仇,还让你们蒙冤受辱。但你们放心,女儿一定会活着,一定会查出真相,让那些害了我们云家的人,血债血偿!”
她的目光扫过庭院里的残雪,扫过那光秃秃的梧桐枝,最后落在了自己的手上。这双手,曾经挽过大弓,写过簪花小楷,如今却只能用来攥紧拳头,忍受屈辱。但她相信,总有一天,这双手会亲手拿起剑,刺穿仇人的胸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宫女尖酸的呵斥:“磨蹭什么?还不快把饭菜送进去!要是饿死了这罪妇,仔细你的皮!”
紧接着,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宫女,端着一个破碗,走了进来。碗里是半碗黑乎乎的、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馊味。
这小宫女名叫春桃,是冷宫里负责照顾她起居的宫人之一,平日里也时常欺凌她。
春桃将碗重重地放在地上,溅起几滴污渍,不耐烦地说:“快吃吧!别磨蹭!吃完了赶紧把碗洗了,别占着地方!”
云卿颜没有看那碗饭菜,只是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春桃。那眼神太过锐利,太过冰冷,让春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你看什么看?”春桃色厉内荏地吼道,“一个罪臣之女,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信不信我抽你!”
云卿颜缓缓地收回目光,没有说话。她知道,和这种人争辩,毫无意义。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破碗,强忍着胃里的翻涌,用手指捏起一点黑乎乎的东西,塞进嘴里。
味道极差,又酸又臭,难以下咽。她几乎是嚼都没嚼,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喉咙里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火辣辣地疼。
春桃看着她这副模样,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怎么样?难吃吧?这就是你这种贱人的命!”
说完,春桃便转身,趾高气扬地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还不忘落了锁。
云卿颜慢慢地吃着碗里的东西,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屈辱和仇恨。她告诉自己,为了报仇,她必须活下去,哪怕吃的是猪狗不如的食物,哪怕受的是无尽的折磨。
吃完饭后,她按照春桃的吩咐,端着破碗,来到庭院里的水井边。井水冰冷刺骨,她将手伸进去,瞬间便被冻得麻木。她咬着牙,用力地刷着碗,直到碗壁上的污渍都被刷干净,才停下手来。
她站在井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倒影里的女子,面色苍白,头发枯黄,衣衫破旧,早已没了昔日的倾城容颜,只剩下满眼的沧桑与恨意。
她伸出手,抚摸着水中的倒影,轻声说:“云卿颜,你记住,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那个娇生惯养的将军府嫡女,也不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卿妃。你是一个复仇者,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要做的,就是活下去,然后,让所有害过你的人,付出代价!”
寒风卷着雪花,再次袭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却挺直了脊背,像一株在寒风中顽强生长的野草,眼神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她知道,这条路注定艰难。皇帝的冷漠,华妃的狠毒,宫人的欺凌,朝堂的复杂,都是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但她无所畏惧。
云家的血海深仇,她必须报!
这冷宫,不是她的葬身之地,而是她的蛰伏之所。
终有一天,她会从这里走出去,带着雷霆之怒,搅动风云,执掌乾坤。
终有一天,她会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匍匐在她的脚下,俯首称臣。
终有一天,她会成为这天下的主人,她的后宫,她做主,男宠三千,皆为臣属!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血滴落在冰冷的雪地上,像一朵朵绽放的红梅,在皑皑白雪中,格外刺眼。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破败的窗户,照进永安宫,给这座荒凉的宫殿,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云卿颜站在庭院里,望着远方的宫墙,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复仇之路,就此开启。
而她,云卿颜,必将在这深宫之中,涅盘重生,凤唳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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