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了。
可北冥还没走。
他站在门外,呼吸平稳得像是在等一壶水烧开。冉诗语没动,手指却已经贴上了《幻灵仙典》的封面——那本书现在安静得过分,仿佛刚才血珠成字、灯影化咒的事全都是她脑子里蹦出来的荒诞剧。
“你有没有闻到……烧纸的味道?”
这句话像根火柴,在她脑门上“嚓”地点了一下。
她猛地抬头,鼻尖确实捕捉到了一丝焦味,不是寻常香烛的那种暖烘烘的熏,而是干涩、刺鼻,带着铁锈味的焚烧感,像有人把旧符纸和指甲一起扔进了炉子。
她没回答,只听见自己咽了口唾沫,喉结滑动的声音在寂静里响得像敲钟。
门外的脚步声绕到了窗边,是北冥在查探四周。她趁机从袖中抽出一块寒蚕丝巾,轻轻盖住秘籍。书页微微一颤,像是被毛毯裹住的小猫,总算不再乱动。
片刻后,窗纸映出他的轮廓:“风向不对,这味道是从地底渗上来的。”
她说:“可能……是哪个弟子偷偷炼丹炸了炉。”
“玄清门的地底下,”他声音低下来,“没有炼丹房。”
两人隔着门板对峙似的沉默了一瞬,然后几乎同时开口:
“你先进来。”
“我不能进来。”
又是一顿。
最后是北冥退了一步:“我把阵法记录调出来了。静室周围三丈,半个时辰内无人踏足。但……灯台底部有东西。”
冉诗语怔住。
她低头看那盏安神灯——此刻已被她移到案角,灯火重燃,光晕比先前更黄了些,照得桌面像铺了层陈年老茶渍。她用银镊夹起灯台翻转,果然在底座内侧发现一行刻字:
“丙戌年,焚心殿赐”。
字迹细如蚊足,若非她眼尖,怕是要等到下辈子才看得见。
“焚心殿?”她喃喃。
这个名字她在藏经阁边缘听过一次,据说百年前有个疯长老,专管销毁禁忌文献,后来整座殿都被封了,连名字都不许提。
而眼前这灯,竟是那地方流出来的?
她正发愣,秘籍忽然在丝巾下轻轻一跳,像是打了个嗝。紧接着,一页自动翻开,浮现出一行小字:
【伪火照阴契,借光读遗诏】
她差点笑出声——这书越来越像话痨老学究,见谁都想点评两句。
但她没笑出来。
因为就在那一瞬,月光透过窗棂,与灯影在地上交叠,拼出一个短暂的十字形,中央赫然显出“塔倒”二字的轮廓,旋即消散。
她指尖一凉。
这不是巧合。
这是提示。
也是警告。
三个时辰后,山腰密林深处的一处废弃药庐里,四个人围坐在一圈青石上,中间摆着那只密封玉匣。南宫笑天盘腿坐着,怀里抱着他那串“笑音铃”,正一根根拨弄铜环,嘴里哼着跑调的童谣。
“你们知道最惨的是什么吗?”他说,“我昨晚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鸡,被人拿去祭天,结果灶没点着,我冻醒了。”
苍幺妹眼皮都没抬:“那你该感谢那灶神技术不行。”
“关键是——”他瞪大眼,“我在梦里闻到了烧纸味!跟诗语屋里一模一样!”
空气凝了一秒。
冉诗语看了北冥一眼,后者微微颔首。
她伸手将《幻灵仙典》置于玉匣之上,低声念了一句只有自己听得懂的咒文。书页缓缓展开,金线游走如蛇,随即投射出一幅虚影——正是那“倒塔血纹”的局部图案。
“我们得拼完整它。”她说,“但不能再像上次那样硬闯识海。谁先疯谁输。”
“所以这次是团队副本?”南宫笑天兴奋地搓手,“带奶妈了吗?”
“你是奶妈。”苍幺妹冷笑,“嘴皮子这么利索,不奶谁奶?”
北冥敲了敲地面:“七息为限。每次链接不超过七息,防止嗡鸣引发反噬。南宫,你的铃铛调好了吗?”
“早好了!”他得意地晃了晃铃铛,“频率锁定在‘让人想上厕所’的程度,保证压制一切恶心噪音。”
冉诗语深吸一口气,将灵识沉入秘籍。刹那间,三人同时闭眼,指尖轻触彼此手腕,灵识共联再度开启。
画面流转。
残图浮现。
第一块,是塔基断裂的纹路,由南宫接收——他眉头一跳,脱口而出:“这不是建筑……是锁。一座倒着插进地里的锁。”
第二块,是藤蔓缠绕的柱体,归苍幺妹解析——她牙关紧咬,刀柄发烫,却一声不吭,只在识海中留下一句:“这藤,吃过人。”
第三块,顶端牌匾的残痕,由北冥承接——他瞳孔微缩,看到那匾额上原本刻着“玄清正统”四字,却被某种黑色植物彻底吞噬,只剩下一个扭曲的“清”字尾钩。
最后,秘籍自动拼合全图。
一幅完整的“倒塔血纹”在空中浮现:一座巨塔倒悬于大地之下,塔尖插入岩层,塔身布满符咒锁链,而每一根锁链的末端,都连着一座修真大派的徽记——其中,玄清门位列中央。
“我靠。”南宫睁开眼,脸色发白,“咱们不是在查阴谋,是在挖祖坟。”
“不。”冉诗语盯着图像,“是在看一张地图。一张……埋了上百年的封印阵图。”
她忽然想起郭涛那把剑护手上的纹路——和图中某条锁链的符文,分毫不差。
她没说。
但现在,她确定了。
有人早就知道这一切。
甚至,参与过。
议事殿方向传来钟声,三长一短,是例行巡查结束的信号。
四人收功,各自调息。南宫瘫在地上像条晒干的鱼,嘴里还嘟囔:“下次能不能换个姿势连?我觉得我灵魂都被拉长了。”
苍幺妹甩了甩手腕,冷哼:“你灵魂本来就不短。”
北冥站起身,袍角扫过地面:“我去找焚心殿的档案。按理说那种地方的记录应该全毁了,但如果当年有备份……或许藏在戒律堂夹层。”
“别用大师兄身份去查。”冉诗语突然说,“太显眼。”
“那你说怎么查?扮成扫地僧?”
“你可以装病。”南宫眼睛一亮,“就说最近修炼过度,精神恍惚,需要翻些冷门典籍静心疗养。”
“你当我长老们是傻的?”
“他们本来就傻。”苍幺妹淡淡道,“不然怎么让咱们活着回来?”
一阵沉默。
最后是冉诗语打破僵局:“我把图拓下来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方寒蚕丝帛,上面用灵力勾勒出完整的倒塔图谱。她将丝帛卷好,放入一只冰玉匣中,准备藏入丹田外的隐脉。
就在她封匣的瞬间——
一道金线从秘籍中自行抽出,无声无息地缠绕匣身三圈,打了个古老的 knot 结,像是给某个沉睡千年的秘密上了锁。
她怔住。
“这书……还会打包?”南宫凑过来,“下次能不能给我也包个外卖?”
没人笑。
因为他们都看见,那冰玉匣封印完成后,表面竟浮现出一行极淡的小字,转瞬即逝:
“钥已就位,门将启。”
北冥皱眉:“它什么时候能说完一句整话?”
“等我们把命豁出去的时候。”苍幺妹冷笑,“这种书,最喜欢看人倒霉。”
夜风吹过药庐破败的屋顶,吹动了那张寒蚕丝帛的一角。丝帛飘起半寸,露出下面压着的一枚铜钱——那是南宫白天顺走的石台残角碎片,不知何时被他磨成了钱币形状,正面刻了个笑脸,背面写着两个字:
“别信”。
冉诗语看着那枚铜钱,忽然觉得,这场仗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人输得精光。
但她还是把冰玉匣贴身收好,动作轻得像在藏一颗心跳。
北冥最后看了她一眼:“明天起,所有人行动避开主峰视线。有任何异常,立刻启动共联。”
“要是共联也被监听呢?”南宫问。
“那就别说话。”苍幺妹站起身,拍掉裙摆灰尘,“用眼神骂人,我最擅长。”
他们陆续离开药庐,身影消失在林间雾气中。
只剩下一盏残灯,在风中摇晃。
灯芯忽然一跳。
影子在地上划出一道斜线,不偏不倚,指向北方某座终年积雪的山峰。
峰顶隐约有座废殿,檐角断裂,牌匾无存。
唯有藤蔓爬满梁柱,层层缠绕,像一条沉睡的毒蛇,静静等待苏醒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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