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三辆自行车就停在了村口。
打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黑脸膛，粗眉毛，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一看就是常在地里干活的人。
后面跟着几个年轻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远近闻名的“技术村”。
“请问，温卿同志在吗？”
中年汉子拦住一个早起的村民。
村民打量了他们一眼：“你们是哪儿的？”
“我们是隔壁大王庄的。”
汉子赶紧递烟，“我是大王庄的生产队长，姓王。听说你们村搞出了新式播种机和新犁，想请温卿同志指点指点。”
这消息传得很快。
不到一顿饭工夫，整个村子都知道大王庄来人了。
老林头正在院子里喂鸡，赵大刚急匆匆跑进来：“大队长，大王庄的王队长来了，指名要找温卿！”
“来了几个人？”
“三四个，看样子挺着急。”
老林头放下鸡食盆，拍拍手上的糠：“走，看看去。”
村口的大槐树下，王队长几个人正蹲在那儿抽烟。
见老林头来了，王队长赶紧站起来：“林队长！可算见到您了！”
老林头认得王队长——红旗公社八个生产大队，各队队长之间都熟。
大王庄在林家村东边，隔着五里地，也是个以种粮为主的大队。
“老王，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老林头笑呵呵地问。
王队长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林队长，实不相瞒，我们遇到难处了。”
原来，大王庄今年春耕时，也试着改良农具，做了几台新式播种机。
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机器不是卡种，就是播种不均匀，效率不但没提高，还耽误了农时。
眼看夏种就要开始，再不解决这个问题，秋收就要受影响。
“听说你们村的播种机好使，新犁也好使。”
王队长恳切地说，“想请温卿同志过去看看，指点指点。当然，不白帮忙，我们出工钱！”
老林头没立即答应，只是说：“温卿那孩子主意正，我得问问她。”
温卿正在工作室里调试新做的中耕机模型。
听说大王庄来人了，她放下手里的工具，跟着老林头来到村口。
王队长第一眼看到温卿时，愣了一下。
他以为能搞出那些机器的人，至少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把式，没想到是个这么年轻的姑娘。
“你就是温卿同志？”王队长试探着问。
温卿点头：“我是。”
“听说你们村的播种机一天能播十亩地，是真的？”
“看土质和操作，八到十二亩都有可能。”
王队长眼睛亮了：“那我们那些机器……能帮忙看看吗？哪里出了问题？”
温卿没直接回答，而是问：“你们的设计图纸有吗？用的什么材料？加工精度怎么样？”
这几个问题问得很专业，王队长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连忙从背包里掏出几张图纸：“有！这是我们照书上画的！”
温卿接过图纸扫了几眼，又问了几个关键尺寸和材料规格，心里大致有数了。
“问题可能在排种器的孔眼精度和传动机构上。”她说，“要去现场看了才能确定。”
王队长大喜：“那……温卿同志能去我们村一趟吗？就一天！工钱好说！”
温卿看向老林头。
这事她一个人做不了主。
老林头把温卿拉到一边，低声问：“你怎么想？”
“可以去。”温卿说，“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能白去。”温卿的声音很平静，“技术是有价值的。我们可以提供指导，但对方要支付合理的报酬。这笔钱不归我个人，归集体，作为技术小组的经费。”
老林头眼睛一亮。这个想法好！
既能帮兄弟大队，又能给村里创收，还能壮大技术小组。
“那你说，收多少合适？”
温卿心里算了一下：“一天指导，包括问题诊断、解决方案、现场培训。按县里技术员的出差标准，一天两块五工钱，再加五毛伙食补贴。如果还需要后续的技术支持，另算。”
“三块钱一天……”老林头琢磨着，“不多。县农机站派人下乡，一天连吃带住至少五块。咱们只要三块，公道。”
两人商量定了，回到王队长面前。
老林头开口：“老王啊，温卿同志可以去。但你也知道，她现在是我们技术小组的核心，一天不去，小组的工作就耽误一天。所以……”
“我懂我懂！”
王队长连忙说，“我们出工钱！按县里技术员的标准，一天三块钱！管饭！”
这个价格比温卿提的还高，看来大王庄是真着急了。
“那就这么定了。”
老林头拍板，“明天一早，温卿带两个人过去。老王，你们派车来接一下。”
“没问题！”
回去的路上，老林头对温卿说：“你带谁去？”
温卿想了想：“林烨肯定要去，他懂机械原理。再带个王强，他动手能力强，能现场演示维修。”
“行。我给你们开介绍信。”
消息传回技术小组，大家都很兴奋。
“温卿姐，你们要去大王庄当老师啦？”孙小曼眼睛发亮。
徐晓兰羡慕地说：“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
“以后有机会。”
温卿说，“这次先去探探路。如果这个模式可行，以后咱们可以办正式的技术培训班。”
林烨对这个安排没意见，只是提醒：“大王庄的机器问题可能不简单。他们自己做的时候，肯定也请了有经验的人看过。解决不了，说明问题比较隐蔽。”
“所以才要我们去。”温卿说。
第二天一大早，大王庄的牛车就来了。
温卿、林烨、王强三人带上工具箱——里面装着各种测量工具、常用零件、还有几本技术手册。
王强还特意带上了他们自己做的播种机关键部件样品，方便对比。
牛车慢悠悠地走了半个多小时，到了大王庄。
大王庄比林家村大，有三百多户人家。
村里的房子盖得整齐些，但田里的庄稼长势明显不如林家村——有些地里的苗稀稀拉拉，一看就是播种出了问题。
王队长直接把三人带到仓库。
里面摆着五台播种机，都是仿照书上的图纸做的，外观和林家村的机器很像，但做工粗糙很多。
“就是这些。”
王队长叹气，“春耕时用了几次，不是卡种，就是播不匀。请了公社农机站的人来看，说是设计有问题。可图纸明明是书上抄的……”
温卿没说话，开始检查机器。
她先看排种器——孔眼大小不一，边缘有毛刺。
再看传动机构——齿轮啮合不紧密，有间隙。
最后看整体结构——几个关键连接处用的是普通铁钉，没做防松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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