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晨光带着几分柔和，透过 “晚香斋” 那扇有些陈旧的玻璃门，在青石板路上投下长长的、带着木纹阴影的光斑。门楣上那块褪色的木匾，在阳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林记糕团” 四个烫金大字虽有些斑驳，却依旧透着老铺子的厚重。林默站在操作台前，身上系着爷爷留下的蓝布围裙，布料边缘已经起了些毛球，却洗得干干净净，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操作台上，电子秤、量杯整齐排列，旁边摊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据，每一项配料的用量、揉面的时长、蒸制的温度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字迹工整得像是精心设计过的程序代码。林默深吸一口气，指尖拂过笔记本上 “桂花糕标准化配方 V1.0” 的标题，眼神里满是坚定。上周他花了整整三天，把爷爷手札里的老方子拆解、量化，反复计算每一种原料的最佳比例，现在终于到了验证成果的时刻。
他拿起装着糯米粉的瓷罐，小心翼翼地往电子秤的托盘里倒。白色的粉末簌簌落下，电子秤的显示屏上数字不断跳动，500g—— 当数字定格在这个精准数值上时，林默立刻停下了手。接着是 100g 粘米粉，他用小勺子一点点添加，直到显示屏上的数字分毫不差。然后是 15g 糖，10g 蜂蜜，每一步都像在执行精密的算法指令，容不得半点偏差。
“这次肯定没问题。” 林默心里默念着，指尖沾了点水，轻轻揉了揉混合好的粉团。他手腕微微用力，按照父亲前几天教他的手法，掌心贴着面团顺时针揉搓，手指能清晰地感觉到面粉在掌心逐渐成团，细腻的粉末慢慢变得湿润、光滑，带着恰到好处的黏性。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面团上，泛着淡淡的米白色光泽，像一块温润的玉。
他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老式挂钟，时针和分针的位置正好指向七点十分。从加水到开始揉面，已经过去了三分钟，而根据他的计算，揉面需要整整八分钟才能达到最佳的筋道程度。他一边揉面，一边在心里默数时间，手腕的力度也随着时间的推移细微调整 —— 前两分钟轻轻揉，让水分均匀渗透；中间四分钟加大力度，让面团产生足够的筋性；最后两分钟再放缓力度，让面团表面变得光滑。
八分钟一到，林默立刻停下了手。他将面团放在案板上，轻轻按压，面团能快速回弹，表面光滑得没有一丝裂痕，完全符合笔记本上记录的 “最佳揉面状态”。他满意地笑了笑，拿起切面刀，将面团均匀分成十二个小剂子，每个剂子的重量都控制在 55g 左右 —— 这是他经过多次试验得出的最佳分量，既能保证口感，又能让糕团的造型精致好看。
将小剂子一个个放入铺着油纸的蒸屉，林默仔细调整着每个剂子的间距，确保蒸制时热气能均匀流通。他走到蒸箱前，按下开关，蒸箱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开始缓慢升温。等待的时间里，他靠在柜台边，忍不住想象着老顾客们尝到糕团时的表情 —— 张奶奶可能会笑着说 “和你爷爷做的一个味儿”，王爷爷或许会竖起大拇指，连平时挑剔的李叔，也该会点头认可吧。
昨天晚上，父亲虽然没明说支持他，但主动帮他打扫了铺子，还从储藏室里找出了爷爷当年用过的竹筛，用软布仔仔细细擦了好几遍。林默知道，父亲心里其实是在意这家铺子的，只是一时间没办法接受他用这些 “新奇的方法” 来改造老手艺。他相信，只要这次能成功做出好吃的桂花糕，父亲一定会慢慢理解他的。
蒸箱 “叮” 的一声脆响，打断了林默的思绪。他快步走过去，戴上隔热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蒸箱的盖子。一股白雾瞬间涌了出来，带着浓郁的桂花香气，弥漫在整个铺子里。白雾散去后，十二个小巧玲珑的桂花糕静静地躺在蒸屉里，米白色的糕体上点缀着金黄的桂花，看起来格外诱人。
林默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在白色的瓷盘里晾凉。他迫不及待地吹了吹，轻轻咬了一口 —— 牙齿刚碰到糕团，就感觉到了异样。预想中的软糯口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硬的质地，嚼起来有些费力，桂花的香气也被掩盖了不少，完全没有记忆里那种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林默皱着眉头，又尝了一块，结果还是一样。他快步走到操作台前，翻出笔记本，逐行核对每一个数据：糯米粉 500g，粘米粉 100g，糖 15g，蜂蜜 10g，加水量 80ml，蒸制温度 100c，蒸制时间 12 分钟 —— 所有数据都和记录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蹲在地上，看着案板上剩下的面团，心里满是疑惑。在大厂做算法时，只要参数设置正确，程序运行就不会出错，可为什么到了糕团制作上，这些精准的数据却失灵了？难道传统手艺真的无法用数据来量化吗？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背着书包跑了过来，趴在柜台上探头探脑。是王小胖，住在巷尾的小学生，以前经常跟着奶奶来铺子里买糕团。
“林默叔叔，我听我奶奶说你们家的糕团做好了，我想买一块尝尝。” 王小胖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盘子里的桂花糕，咽了咽口水。
林默看着王小胖期待的眼神，心里有些愧疚。他拿起一块桂花糕，用纸包好递过去：“小胖，你尝尝看，要是觉得不好吃，叔叔再给你做别的。”
王小胖接过糕团，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可刚嚼了两下，他的眉头就瞬间皱了起来，用力嚼了好几下才艰难地咽下去。“叔叔，这个糕团怎么这么硬啊，比我妈做的饼干还硬，像在嚼键盘！”
“嚼键盘” 三个字像一根针，扎在林默的心上。他的脸一下子红了，尴尬地挠了挠头，正想解释，隔壁的张奶奶提着菜篮子走了进来。“小林啊，听说你把铺子重新开起来了，我特意过来买块桂花糕，还是你爷爷做的那个味道吗？” 张奶奶的声音带着亲切的笑意，眼神里满是期待。
林默硬着头皮拿起一块桂花糕递过去，声音有些沙哑：“张奶奶，您尝尝。”
张奶奶接过糕团，咬了一小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她皱着眉头，仔细嚼了嚼，又喝了口随身带的茶水，才慢慢开口：“小林啊，这糕团…… 是不是蒸的时间太长了？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有点硬啊，桂花的香味也没那么浓了。”
“是啊，我刚才尝了一块，确实不如以前软糯。” 旁边路过的王爷爷也走了进来，拿起一块桂花糕尝了尝，摇了摇头。
越来越多的邻居听到动静走进铺子，每个人都拿起一块桂花糕尝了尝，然后露出失望的表情。有人小声说 “不如以前好吃了”，有人叹息 “看来这老手艺还是得靠老一辈”，还有人议论 “年轻人还是太急了，没学到真本事”。这些话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林默的心上，让他难受极了。
他站在柜台后，看着大家失望的眼神，听着那些议论声，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想解释，想告诉大家他只是第一次尝试，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直到中午，铺子里的顾客才渐渐散去，只剩下盘子里剩下的几块桂花糕，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林默坐在空无一人的铺子里，看着那些桂花糕，心里充满了自我怀疑。他明明按照数据一步步来的，为什么还是失败了？难道数据真的不适合传统糕团制作？他想起在大厂时，只要数据达标，产品就不会出问题，可到了这里，这些他曾经引以为傲的精准数据，却成了笑话。
“默默，别难过了，吃点东西吧。” 母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汤走过来，放在他面前，汤里飘着翠绿的葱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你爷爷刚开始做糕团的时候，也失败过好多次。有一次，他把盐当成糖放进去，做出来的糕团咸得没法吃，还被你太爷爷骂了一顿呢。”
林默抬起头，看着母亲温柔的眼神，眼眶有些发红。“妈，我明明都按照数据来的，为什么还是做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像个受挫的孩子。
母亲坐在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默默啊，做糕团不像做机器零件，不是光靠数字就行的。面粉是活的，天气是变的，这些都会影响糕团的口感。你爷爷常说，做糕团要跟着天气走，天热的时候面粉容易干，要多加点水；下雨天空气湿，面粉吸水少，就要少加水。你想想，昨天晚上是不是下了一场小雨？今天的空气是不是比平时湿很多？”
母亲的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林默的思路。他猛地想起，昨天晚上确实下了一场小雨，今天早上起来，空气里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墙角的青苔都显得格外翠绿。难道是空气湿度影响了面粉的吸水性？他之前计算加水量时，只参考了配方中的固定数据，却完全忽略了天气这个关键变量！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林默突然站起来，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芒。他快步走到电脑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屏幕上瞬间跳出 “面粉吸水性与空气湿度的关系” 的搜索页面。
搜索结果一条接一条跳出来，每一条都印证着他的猜测：空气湿度会直接影响面粉的含水量，湿度越大，面粉吸收的水分就越多，在制作面团时，需要的加水量就越少。如果按照固定的加水量制作，在高湿度环境下，面团就会因为水分过多而变得软烂，或者因为面粉提前吸收了水分，导致面团过硬 —— 他今天遇到的，显然是后者。
林默的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他之前只把传统配方当成了固定的 “参数”，却忽略了爷爷在制作过程中根据天气灵活调整的 “隐性经验”。那些爷爷口口相传的 “跟着天气走”，其实就是最朴素的数据调整智慧。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默兴奋地对母亲说，然后立刻开始行动。他打开编程软件，编写了一个简单的网络爬虫程序，爬取了本地近 10 年的天气数据 —— 包括每天的平均空气湿度、最高湿度、最低湿度，甚至还有不同季节的湿度变化规律。
数据爬取完成后，他又拿出爷爷的工艺手札，仔细翻阅里面关于面团状态的记录。手札里写着：“春日多雨，面需少水，揉至不粘手即可；夏日干燥，面需多水，揉至光滑有弹性为宜；秋日干爽，面水适中，揉至细腻无颗粒为佳；冬日寒冷，面需温水，揉至柔软有韧性为好。” 这些文字虽然没有具体的数字，却蕴含着爷爷多年的经验总结。
林默将手札里的经验与爬取到的天气数据结合起来，开始制作 “湿度 - 加水量对照表”。他根据不同湿度区间，反复计算面粉的最佳吸水量，经过整整一下午的调试，终于完成了表格。表格里清晰地标注着：当空气湿度＜50% 时，加水量按照配方标准执行（80ml）；当空气湿度在 50%-70% 之间时，加水量减少 3%（77.6ml）；当空气湿度＞70% 时，加水量减少 5%（76ml）；如果遇到雨天，空气湿度＞85%，则加水量减少 8%（73.6ml）。
看着这张凝聚着心血的对照表，林默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小心翼翼地将表格打印出来，贴在操作台上，然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每一个数据都准确无误。
第二天一早，林默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天气预报 App—— 今天的空气湿度是 75%，正好在＞70% 的区间内。他按照对照表，将加水量调整为 76ml，然后开始制作桂花糕。
称量原料、混合面粉、添加水和蜂蜜、揉面 —— 每一步都严格按照标准执行，只是在加水量上做了细微调整。当他揉面团时，明显感觉到面团的状态和昨天完全不一样了。面粉不再像昨天那样干涩，而是变得柔软且有弹性，揉起来手感顺滑，很快就形成了表面光滑、没有裂痕的面团。
蒸制完成后，林默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软糯的口感在嘴里化开，带着浓郁的桂花香气，甜而不腻，和记忆里爷爷做的桂花糕一模一样！他兴奋地跳了起来，连忙拿出手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分享这个好消息。
就在这时，王小胖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看到林默手里的桂花糕，立刻凑了过来：“林默叔叔，今天的糕团看起来比昨天好吃！”
林默笑着递了一块过去：“你尝尝看，今天的肯定不一样。”
王小胖接过糕团，咬了一大口，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太好吃了！比昨天的软多了，还有淡淡的桂花香味，比我奶奶做的还好吃！” 他拿出手机，对着桂花糕拍了个视频，还特意咬了一口，对着镜头说：“大家快来看！晚香斋的桂花糕超好吃，软糯香甜，我一口气能吃三个！”
“你这孩子，” 林默笑着摸了摸王小胖的头，“小心吃多了牙疼。”
王小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点开斗音，把视频发了出去。“我要让我的同学都知道这里有好吃的桂花糕，让他们都来买！”
林默没太在意，继续忙着制作今天的糕团。可他没想到，中午的时候，王小胖的斗音视频竟然意外火了。视频的点赞量很快就超过了 2000，评论区里有很多网友问 “这家糕团铺在哪里”“具体地址是什么”“什么时候开门”，还有不少年轻人说 “看起来好好吃，周末要去打卡”。
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增加的点赞和评论，林默的心里既惊喜又意外。他突然意识到，除了做好糕团本身，宣传也很重要。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刷短视频，通过短视频平台宣传，或许是吸引年轻客群的好办法。
他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下 “年轻用户对新奇事物的关注 —— 短视频平台传播效果显着”，然后又在旁边画了个问号：“如何将用户反馈快速转化为数据参数？比如用户提到的‘甜度’‘香气’‘口感’，如何用具体数据来量化？”
这个问题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扎下了根。他知道，这不仅是后续建立用户反馈数据体系的关键，也是让糕团铺持续改进、吸引更多顾客的核心。他看着窗外热闹的街道，心里充满了期待 —— 属于 “晚香斋” 的新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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