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林寂静，唯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聂斌斜倚在一株古树的虬枝上，双眸微阖，似在假寐。他刚刚结束一番调息，正欲继续赶路，前往那处可能存在太虚线索的古老遗迹。然而，天不遂人愿。下方的林间小径上，传来一阵急促而踉跄的脚步声，夹杂着压抑的痛楚喘息。神识微扫，便“看”得清清楚楚。一名女子，正亡命奔逃。她身着的月白长裙已是褴褛不堪，被鲜血浸染出大片大片的暗红，如同雪地中绽开的凄艳之花。纵使如此狼狈，也难掩其绝代风华。面容苍白如纸，却依旧精致得如同上天最完美的杰作，眉宇间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清冷与高贵，只是此刻，这清冷被剧烈的痛苦和一丝绝望所覆盖。在她身后，数道黑影如鬼魅般紧追不舍，杀气凛然。“苏妙依，你逃不掉！交出‘青鸾古玉’，或可留你全尸！”为首的追兵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青鸾圣地？圣女？聂斌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这个名字，在他漫长的记忆里，似乎有过那么一丝微不足道的痕迹，或许是五千年前某个曾与太虚古宗有过交情的小门派？谁记得清。他素来不喜麻烦，更无意插手这等宗门恩怨。蝼蚁相争，与他何干？就在他准备收回神识，视而不见，悄然离去之际——嗡！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自那名为苏妙依的女子身上传来。并非灵力，也非她修炼的功法气息，更像是……一件贴身信物所散发出的古老道韵。这丝道韵，如同投入古井的一粒微尘，竟在他那浩瀚如星海、却也被时光磨损得模糊不清的记忆深处，漾起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很模糊，很遥远……似乎与五千年前，某次宗门大典上，某个前来观礼的小派使者所佩戴的饰物有关？记不真切了。但正是这一丝模糊的触动，让他那万年冰封的心湖，起了一丝微澜。就在他这片刻犹疑间，下方的局势已急转直下。苏妙依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一道淬毒的暗器划过她的肩头，带起一溜血花。她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趔趄，终于支撑不住，软倒在地。那双原本清冷的眸子，望着步步逼近、面带狞笑的追兵，终于被浓得化不开的绝望所充斥。她闭上眼，引动体内残存灵力，竟是要自爆金丹，宁为玉碎！“冥顽不灵！”追兵头目冷哼一声，一掌拍出，雄浑掌风便要打断她的自毁。也就在这一刻，一片枯黄的树叶，悄无声息地自树梢飘落。它轻飘飘地，仿佛毫无重量，轨迹却玄妙难言，恰好穿过了那凌厉的掌风，如同穿过无物一般，轻飘飘地贴在了那名追兵头目的眉心。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那头目的狞笑僵在脸上，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眼中的神采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瞬间黯淡、消散。他甚至连一丝惊愕都来不及露出，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气息全无。其余几名追兵骇然止步，惊恐地环顾四周：“谁？！何人胆敢插手我‘黑煞门’之事？！”回应他们的，是更多的落叶。一片，两片，三片……每一片枯叶都如同死神的请柬，精准地找到自己的目标，轻吻在他们的眉心、咽喉、心脏。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只有一声声闷响，以及躯体倒地的声音。转眼之间，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数名追兵，已尽数化为地上逐渐冰冷的尸体。苏妙依怔住了。预想中的自爆未能完成，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她茫然地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这诡异而震撼的一幕。是谁？她强撑着抬起头，望向古树之巅。月光如水，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一片清辉。只见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立于枝头，衣袂在夜风中微微飘动，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眸子，深邃如万古寒渊，平静无波地俯瞰着下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几粒尘埃。高手！绝顶高手！苏妙依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乃青鸾圣地圣女，见识过的强者不知凡几，但如此轻描淡写、近乎于“道”的手段，简直是闻所未闻！此人修为，深不可测！聂斌飘然落下，来到苏妙依身前，目光并未在她绝美的容颜上停留半分，只是淡漠地扫过她肩头那处新添的、泛着黑气的伤口。他本欲取走那件触动他记忆的信物便离开。然而，当他靠近，神识不经意间掠过那伤口时——轰！一股远比那信物道韵清晰、强烈千百倍的悸动，猛地从他神魂深处炸开！那并非灵力，也非剧毒，而是残留在伤口深处的一丝极其微弱、几乎快要消散的……力量余波！这丝力量，属性诡谲难明，带着一种侵蚀万物、湮灭生机的死寂之意。但聂斌绝不会认错！在这死寂的表象之下，其最核心、最本源的气息，与他苦寻五千年的“太虚”，同出一源！聂斌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变化。他猛地蹲下身，不顾苏妙依因他的突然靠近而露出的惊惧与戒备，手指虚按在她肩头的伤口上方，仔细感知。没错！就是它！虽然极其微弱，且被某种阴邪属性所掩盖、异化，但那本质，确是与太虚古碑同源的力量！五千年的追寻，无数次的失望，终于……在此刻，捕捉到了一丝确凿的线索！聂寒抬起头，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冷电，射向因重伤和震惊而意识逐渐模糊的苏妙依，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伤你的人，是谁？在何处？”苏妙依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聂斌看着昏迷过去的青鸾圣女，眼神复杂难明。救她，本是一念之间的偶然。却不想，这偶然之下，竟牵扯出了关乎他毕生追寻的……必然！太虚的线索，竟以这种方式，重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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