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县强行运走特种矿石的风波尚未平息,那口闷气还堵在杨术旺胸口,另一处关键项目又传来了坏消息。
这一次,问题出在了孤竹济县的火力发电厂建设上。
孤竹济县火力发电厂,是杨术旺规划的能源体系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旨在弥补水电的季节性不足,并为未来滦州县乃至清泸市日益增长的工业用电提供稳定、强大的基载电源。
他提供的设计方案,采用了比当前国内主流技术更先进的亚临界参数锅炉和更高效率的汽轮发电机组。
虽然在杨术旺看来已经是兼顾现实与进步的保守方案,但是在当下,这无疑是极其大胆和激进的。
当他带着一身疲惫和尚未消解的怒气,与赵树林等人匆匆赶到孤竹济县火电厂建设指挥部时,感受到的是一种诡异的凝滞气氛。
庞大的工地上,原本应该热火朝天的锅炉钢架安装区域,此刻却异常安静,只有几个工人在进行着无关紧要的辅助工作。
项目负责人,孤竹济县指派的张铁强厂长,正一脸愁容地和几位头发花白、气质迥异于普通工程师的老者争论着什么。
看到杨术旺到来,张铁强厂长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迎了上来,压低声音急切地道:“杨工!您可算来了!”
“这……”
“这几位是部里派下来指导工作的老专家,他们……”
“他们认为您之前设计的锅炉主蒸汽管道布置和涡轮机进气室结构过于激进,存在安全隐患,要求修改图纸,工程现在已经停了三天了!”
那几位老专家也注意到了杨术旺,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带着审视、质疑,以及一种根深蒂固的、基于经验的优越感。
为首的一位,戴着厚厚的眼镜,姓胡,是国内锅炉领域颇有声望的元老级人物。
“你就是杨术旺?”
胡专家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道:“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但是搞工业设计,尤其是电厂这种重大工程,要讲究科学,要尊重客观规律,更要重视安全!”
“不能好高骛远,搞那些花里胡哨、不切实际的东西!”
他拿起摊在桌子上的,已经被红蓝铅笔修改得面目全非的图纸,指着锅炉部分,道:“你看看你设计的这个主蒸汽管道系统,为了追求那么一点点理论上的效率提升,采用了如此复杂的多管并行、交叉布置,弯头多,应力集中点复杂!”
“这在我们看来,就是重大的安全隐患!”
“一旦运行起来,热应力交变,很容易发生疲劳断裂,那是要出大事故的!”
“必须改成传统的、成熟的单管母管制!”
另一位专攻汽轮机的老专家也接口道:“还有这个汽轮机的高压缸进气室,你设计的这个流道型线,我们计算过了,虽然理论上流速分布更均匀,但是对加工精度要求太高了!”
“以国内目前的铸造和机加工水平,根本做不出来!”
“勉强做出来,也保证不了型线精度,反而可能引起气流激振,损坏叶片!”
“必须改回我们沿用多年的成熟结构!”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核心观点就是:
杨术旺的设计脱离了国内现有的工业基础和安全底线,是危险的空中楼阁,必须按照他们这些老专家认可的、保守稳妥的方案进行修改。
赵树林在一旁听得眉头紧锁。
他们见识过杨术旺的能力,知道他的设计绝非无的放矢。
但是,这些老专家资历深,名头响,他们的话在当下极具分量。
杨术旺没有立刻反驳,他强压着从安西县一路积攒过来的火气,走到桌前,拿起那份被涂改的图纸,仔细地看着。越看,他的脸色越沉。
这些修改,看似稳妥,实则将整个系统的热效率至少拉低了五个百分点,并且为未来机组功率的进一步提升设置了难以逾越的结构障碍。
这完全是一种开倒车的行为!
他放下图纸,目光平静地看向几位老专家,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道:“胡工,各位专家。”
“感谢你们提出的意见。”
“但是,我想请问,你们指出的所谓安全隐患,是基于详细的有限元应力分析计算,还是基于流体动力学模拟得出的结论?”
“又或者,仅仅是基于以往经验的推断?”
几位老专家一愣。
有限元分析?
流体动力学模拟?
这些名词在此时的国内工程界,还属于极其前沿的概念,并未广泛应用。
胡专家脸色有些难看,道:“什么有限元无限元的!”
“我们搞了一辈子锅炉,靠的就是经验和严谨的计算!”
“你的那种布置,弯头那么多,应力能不大吗?”
“这是基本常识!”
杨术旺的努力深呼吸,平复情绪,耐心的道:“常识?”
“胡工,工业进步,有时候就是要打破所谓的常识!”
“复杂的管道布置,可以通过合理的支撑设计、采用更好的材料和更精确的焊接工艺来消除应力隐患!”
“这不是做不到,而是我们愿不愿意去做,去提升我们的工艺标准!”
他指向汽轮机部分,道:“还有进气室流道!”
“加工精度达不到,那就去提升我们的加工能力!”
“滦州机械厂已经在改造更精密的数控机床!”
“不能因为我们现在做不到,就永远不去做,永远用落后、低效的设计!”
“这是因噎废食!”
另一位老专家气得胡子发抖,道:“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提升工艺?”
“说得轻巧!”
“那需要时间,需要投入!”
“电厂建设能等吗?”
“各地的用电缺口能等吗?”
“我们必须用最成熟、最可靠的技术,尽快发电!”
杨术旺毫不退让,道:“最成熟、最可靠,不代表最先进、最经济!”
“如果我们永远只敢用最成熟的技术,那我们的工业水平就永远只能跟在别人后面爬行!”
“这座电厂,不仅要解决眼前的用电,更要为未来的技术升级积累经验,培养队伍!”
“按照你们的改法,电厂是能很快建起来,但q它一出生就已经落后了!”
“而且这种落后是结构性的,将来想改都难!”
胡专家拍案而起,道:“荒谬!电厂是发电的,不是给你做试验的!”
“安全、可靠是第一位的!”
“你这种激进的设计,我们坚决不同意!”
“必须改!”
杨术旺也寸步不让,道:“我的设计,经过了严格的理论验证和模拟计算,其安全裕度完全符合规范要求,甚至远超现有标准!”
“在未经我同意,也没有进行充分技术论证的情况下,擅自修改核心设计图纸,导致工程停工,这是严重的错误!”
“我现在要求,立刻停止一切图纸修改,恢复原设计施工!”
指挥部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一边是资历深厚、代表着传统与稳妥的老专家;另一边是年轻气盛、代表着创新与“未来的杨术旺。
双方在技术路线上产生了激烈的、根本性的冲突。
张铁强厂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冷汗直流。
赵树林则暗自做好了支持杨术旺的准备,他们相信杨术旺的判断。
这场争论,已经不仅仅是关于几条管道、一个进气室的结构问题,而是关乎中国工业是要墨守成规,还是敢于瞄准前沿、跨越发展的道路之争。
孤竹济县火电厂的工地上,这场因技术路线引发的风暴,比安西县的矿石风波,更加深刻地触及了工业化进程中的核心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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