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荒漠深处,最后一丝混合着本源之力的光柱没入岩层,夏文轩的生命气息也彻底消散于热浪与风沙之中。他凝固的身姿像一座无名的丰碑,最后望向的东方,正酝酿着决定天下命运的最终风暴。
南疆·天柱峰深处
地脉的震动远比夏文轩预想的要剧烈。
那束汇聚了他生命与全部本源之力的光流,并未如萤所料仅仅起到“稳定”作用。它像一根精准的导火索,刺入了天柱峰地脉最核心、最脆弱也是能量最为郁结的那个“点”。
三千年前,初代净蚀之光传承者“白衣圣女”封印地煞时,七种本源之力构筑的并非简单的牢笼,而是一个精密的、环环相扣的能量循环体系。大地之心是基石,位于地脉最深处,通过地脉网络与其他六种本源之力遥相呼应,维持着封印的稳定与自我修复。地煞三千年的侵蚀,本质就是污染并切断这些联系,最终孤立并腐化大地之心。
夏文轩送来的,恰好是除了大地之心外,最为关键的四股本源之力(皇道龙气、海洋之心、时间之砂、星辰之核)以及一丝空间坐标印记。它们虽远不如全盛时强大,甚至带着损耗与创伤,但当它们以一种牺牲决绝的姿态,共同冲击地脉核心时,产生的不是“修补”,而是“激活”!
“轰隆隆——!”
整个南疆大地,从地心深处传来沉闷却撼动魂魄的巨响。天柱峰剧烈摇晃,山体表面本就密布的裂痕骤然扩大,碎石如雨崩塌。山脚下,正在与无穷无尽魔物、改造人苦战的各派武者与黑苗族战士们骇然望向山顶,只见一道前所未有的、混合着金、蓝、银、星辉四色的粗大光柱,竟从山体内部破岩而出,直冲云霄,将笼罩峰顶的厚重黑雾撕裂开一道巨大的缺口!
阳光,时隔多日,再次吝啬地洒落了一缕在天柱峰巅。
峰顶,净蚀之光形成的封印光茧内。
萤已经模糊到即将消散的意识,被这从脚下传来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剧烈震荡猛地惊醒。她“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净蚀之光与地脉最后的那点联系——“看到”了地脉深处,那沉寂了三千年的本源循环,被一股外来的、饱含牺牲意志的力量粗暴地“点燃”了!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属于“大地”的厚重温暖之力,顺着那被激活的循环脉络,反向涌入了她即将枯竭的身体。
这不是完整的大地之心力量,仅仅是循环重启初期逸散出的一丝本源气息。但就是这一丝气息,对即将油尽灯枯的萤而言,不啻于久旱甘霖!
即将彻底熄灭的净蚀之光,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灯油,光芒猛地一涨!
“文轩……”她瞬间明白了这股力量的来源,心中剧痛与希望交织。她来不及悲伤,必须抓住这用生命换来的、稍纵即逝的机会!
地煞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那从封印裂缝中伸出的无数黑色触手和那张模糊的巨脸发出了惊怒的咆哮:“不可能!是谁?!谁在触碰核心循环?!”
它感觉到了威胁。封印没有因为它的冲击而崩溃,反而有重启强化的迹象!虽然那迹象极其微弱,但性质完全不同!它必须立刻阻止!
黑色触手放弃了继续撕扯光茧,转而疯狂地向下穿刺,试图钻入山体,去扑灭地脉深处那刚刚亮起的一点“火星”。
但就是这攻击目标的转换,给了萤宝贵的喘息和行动之机!
“地煞……你的末日……到了……”萤的声音从光茧中传出,虽然依旧虚弱,却带上了一种决绝的平静。
她不再将净蚀之光用于防守。相反,她开始主动地、缓慢地“收缩”光茧。不是消散,而是将所有的、包括刚刚得到的那一丝大地之力加持的净蚀之光能量,向内压缩,向核心凝聚。
光茧越来越小,越来越亮,从原本笼罩数丈的范围,收缩到仅能包裹她身躯的程度,亮度却堪比正午的太阳!与此同时,她开始念诵一段比之前所有咒文都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甚至带着法则力量的秘咒。
“以身化印,以魂为引。净蚀之光,溯源归初……融七源,定乾坤,封万古!”
这是净蚀之光传承中,只有历代传承者知晓、却从未有人真正施展过的终极禁术——「七源归墟印」。它的原理并非简单加固或修补现有封印,而是引爆自身全部的净蚀之光,以其为“火种”和“粘合剂”,强行将七种本源之力(哪怕不全,哪怕虚弱)暂时“熔炼”为一体,对地煞的核心真灵发动一次溯源性的、法则层面的镇压与封禁!
代价是:施展者的灵魂将与净蚀之光一同燃烧殆尽,永不超生。而即便成功,新生的封印也因缺乏完整的本源之力和真正的“融合者”,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可能是几年,甚至只有几个月。
但这短暂的、彻底的封印,足以将地煞重新打回地脉深处,切断它对外界的大部分影响,为天下苍生赢得宝贵的、或许也是最后的准备时间。
地煞感受到了那浓缩光茧中传来的、令它灵魂都战栗的毁灭性气息。它终于意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要做什么。“疯子!你想魂飞魄散吗?!停下!”它惊恐地嘶吼,所有触手放弃钻地,疯狂回抽,不顾一切地砸向那团刺眼的光球。
“已经……晚了。”萤的声音透过强光传出,无比清晰,也无比遥远。
“以我萤之名,承净蚀之光,今日于此——”
“归墟!!!”
“不——!!!”
地煞的咆哮与萤最后的清喝,同时被淹没在一场无声的、却让天地失色的璀璨爆发之中。
那团压缩到极致的净蚀之光,轰然炸开。但炸开的不是毁灭的冲击波,而是一片纯粹的、温和的、仿佛能包容和净化一切的白光之海。白光瞬间淹没了峰顶,淹没了地煞探出的所有触手和那张巨脸,并沿着山体裂缝,急速向着地脉深处蔓延!
白光所过之处,汹涌的暗影能量如雪遇沸汤,发出“嗤嗤”的哀鸣,迅速消融、退散。那些被地煞之力魔化的岩石、植物,也仿佛被洗涤一般,表面的黑色迅速褪去。
这白光,不杀生,不毁物,只针对“地煞”这种纯粹的负面存在!
“啊啊啊——!净蚀……我诅咒你……诅咒所有光……”地煞的怒吼在白光中迅速变得扭曲、微弱,那张巨大的面孔在白光冲刷下分崩离析,探出裂缝的触手寸寸断裂、消散。
最终,所有的怒吼与诅咒,都被吞没在白光深处。
白光持续了大约十息。
十息之后,光芒如潮水般褪去,缩回天柱峰内部。
峰顶恢复了平静。
阳光真正洒落下来,照亮了满目疮痍却再无黑雾笼罩的山巅。原本封印裂缝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平滑的、如同镜面般的白色光膜,深深烙印在岩石上,散发着柔和而稳固的气息。
地煞的气息,消失了。至少从这片天地间,暂时被彻底抹去。
而萤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崭新的、散发着七种微弱本源气息波动的白色光膜封印,无声地诉说着她最后的牺牲。
山脚下,所有浴血奋战的人们都呆呆地望着恢复清明的峰顶,望着那直冲云霄后渐渐消散的四色光柱,以及最后笼罩山峰的纯净白光。魔物和改造人在白光出现的瞬间就成片倒地、化为黑烟,剩下的也失去了指挥,陷入混乱和本能畏惧,开始逃窜。
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巨大牺牲带来的空落感,同时攥紧了每个人的心。
东海·深渊海沟
几乎在天柱峰白光爆发的同时。
已经独自支撑了不知多久的石烈,感觉自己的意识正沉入无边黑暗。他的《山岳诀》罡气早已耗尽,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和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硬顶着雕像基座。净化光罩早已缩小到仅能护住他周身三尺范围,且薄如蝉翼,随时可能破碎。黑潮的冲击从未停止,他的耳中只有永恒的轰鸣,七窍不断渗血,视线一片血红。
我要死了吗……
也好……云溪,我来找你了……夏文轩,你小子……可要成功啊……
就在他最后一点意识即将涣散时——
怀揣着的那枚黑苗族传承骨饰,以及他脚下这座海神殿古老的净化雕像,同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一股纯净、温暖、带着些许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气息(那是融合了净蚀之光与其他本源之力的独特波动),仿佛穿越了无尽空间与深海的阻隔,极其微弱地,拂过他的身体。
这股气息掠过,疯狂冲击净化光罩的黑色污染狂潮,突然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猛地一滞!紧接着,构成黑潮的、那些狰狞的触手与面孔,发出了惊恐无声的嘶鸣,开始不受控制地崩解、消散!
黑潮的威力,瞬间十去七八!
已经准备迎接死亡的石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残留的意识一清。
发生了什么?!
他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和黑苗族战士永不放弃的韧性被激发到极致。他榨干经脉中最后一丝气力,狂吼着将身体里残余的所有力量,再次压入雕像基座!
“给老子……开!”
本已暗淡的净化阵纹,回光返照般骤然一亮!缩小的光罩猛地向外扩张了数尺,将周围正在崩解的黑潮彻底推开!
压力骤减!
石烈不知道这变化因何而来,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机!
他不再硬抗,而是趁着黑潮溃散、新力未生的间隙,用尽最后力气,双脚猛蹬基座,借助反推力,如同一条伤痕累累却倔强的鱼,朝着记忆中海神殿一处偏门的方向,用最笨拙却最快速的姿势“游”去!
他的身后,失去能量支撑的净化光罩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残存的黑潮缓缓回流,但那股令其恐惧的气息似乎还在,它们只敢在原本的核心区域翻滚,不再向外猛烈扩张。
石烈浑身是伤,意识模糊,仅凭一股不肯死在这里的意念支撑,在昏暗、破损的神殿廊道中艰难穿行。不知过了多久,他撞开一扇半掩的、刻着古老鱼纹的侧门,跌入了一条向上的狭窄水道……
南疆·圣树谷
几乎在天柱峰白光冲天而起的同一刻。
圣树谷深处,那棵孕育了萤的、巨大而古老的圣树,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所有枝叶无风自动,发出低沉如泣的沙沙声。
守护在树下的白苗族大长老若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天柱峰方向,苍老的眼中瞬间蓄满泪水。
谷中萤火泉的泉水,无缘无故地沸腾了一下,溅起几点带着微光的泪珠般的水花,随即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光芒,似乎永久地黯淡了几分。
所有白苗族人,无论身在何处,心中都莫名一痛,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
大夏·皇宫太庙
历代夏皇的牌位安静肃立。
忽然,属于夏文轩的那块还未刻名的空白牌位(这是皇帝暗中为所有皇子准备的),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
正跪在牌位前默默祈祷的夏皇身体一僵,缓缓抬头,看着那道裂缝,整个人如同瞬间被抽走了魂魄,瘫软在地,老泪纵横。
西域·无名山脚
风沙依旧,渐渐将夏文轩的躯体掩埋了一半。
无人知晓,在这具失去生命的躯体深处,在心口的位置,那颗被皇道龙气最后力量包裹的海洋之心核心,并未因宿主的死亡而沉寂。在天柱峰“七源归墟印”完成、全新的混合本源封印形成的瞬间,这颗核心仿佛受到了遥远彼方同源力量的感召,极其微弱地、如同呼吸般,闪烁了一下。
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湛蓝色生机,顺着心脉,尝试着流向那早已冰冷的心脏。
一次,失败。
两次,依旧冰冷。
第三次,那一丝生机顽强地钻入心肌……
紧接着,第四种本源之力——时间之砂残留的、极其微弱的波动,在这躯体内被触发。一股奇异的力量作用在这片狭小的区域,仿佛要将某个过程……放慢,或者回溯极其细微的一点点。
但这一切都发生在寂静无声的死亡荒漠深处,无人见证。
尾声的序幕
天柱峰恢复了平静,新的封印已然成型。
东海深渊,重伤的石烈正挣扎求生,寻找返回陆地的路途。
西域荒漠,风沙掩埋下,一缕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正在死亡中艰难孕育。
天下各地的地煞污染,因源头被强力封印而迅速消退。魔物失去力量源泉,或消散,或退化。暗影议会的残党陷入恐慌与混乱。
人们走出藏身之所,看着逐渐清明的天空,悲喜交加。他们知道灾难暂时过去了,却也隐隐感知到,那些曾经挺身而出的身影,似乎一个个都消失在了黎明之前。
旧的纪元,随着地煞的暂时沉寂、众多英雄的陨落而终结。
新的纪元,在这满是创伤与希望的土地上,悄然掀开了第一页。未来的道路依旧迷雾重重,短暂的和平能持续多久?散落的本源之力能否重聚?逝去的英雄是否有归来之日?更深的黑暗,是否还在未知处窥伺?
一切,都还是未定之数。
但至少此刻,曙光已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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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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