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城市沉入梦乡,唯有城南河还在喘息。
河面浮着薄雾,像一层未醒的醉意。岸边杂草丛生,水泥护堤裂开缝隙,几只空啤酒瓶歪斜地插在泥里。这里是城市的边缘,也是陈小鱼的“避难所”。
他坐在一张折叠小凳上,手握一根老旧的玻璃钢鱼竿,竿身已有裂纹,握把处缠着发黄的胶布。这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那年他十二岁,父亲在城南河“意外落水”,再没回来。
十年了,他每晚下班后都会来这儿坐一会儿。便利店理货员的工作枯燥、重复,像永不停歇的传送带,把他一点点磨平。唯有此刻,坐在河边,听着水声,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浮漂轻轻一颤。
“来了。”他低声说,手指微紧。
竿尖弯成一道弧线,水下有力量在拉扯。他稳住手腕,缓缓收线。鱼不大,却倔强,一次次试图挣脱。半小时后,一条青鱼被拖上岸,鳞片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的光,足有三斤重。
他蹲下身,轻轻捏开鱼嘴里的钩。
“老伙计,放你走。”他低声说,“你比我活得久,别死在这儿。”
鱼在浅水区摆尾,缓缓游动,忽然一个转身,钻进深水,消失不见。
他望着水面,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真放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褪色的保安服,手里拎着电筒,“这鱼能卖两百,你放了?”
陈小鱼点头:“它活了十几年,不该死在盘子里。”
保安沉默片刻,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根给他:“我叫老周,这片河道巡逻的。以前也钓,后来……算了,不提了。”
两人并肩坐着,没再说话。河风拂过,带着潮湿的泥土味。
“你常来?”老周问。
“嗯。下班就来。”
“图啥?”
陈小鱼望着河面,轻声说:“图个安静。图个……还有地方能让我坐下来,不被催着赶着。”
老周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我懂。这城市太大,大到容不下一个想喘气的人。”
他站起身,拍了拍陈小鱼的肩:“下次带瓶热水来,夜里冷。”
陈小鱼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这河……以前很清吧?”
老周脚步顿住,回头看他:“你爸是不是也这么问过?”
陈小鱼一怔。
“九十年代,这河能看见底。鱼多,水甜。你爸……陈建国,是吧?他常来。后来他查河底排污管,说有企业偷偷排重金属……再后来,人就没了。”老周声音压低,“警方说是意外,可我们都觉得,不对劲。”
陈小鱼握紧了鱼竿。
老周走了,背影消失在晨雾中。
陈小鱼蹲下身,从工具箱里翻出父亲的老日记本。纸页发脆,字迹模糊。他翻到一页,上面写着:
**“1998年7月12日,晴。城南河底,第三石墩下,发现铁箱,编号h-98。取样检测,汞超标47倍。宏盛化工……在撒谎。”**
他盯着“宏盛”两个字,心跳加快。
这时,手机震动。是便利店店长发来的消息:
**“小鱼,明早补货,别迟到。”**
他收起日记,收拾渔具,最后望了一眼河面。
晨光微露,河面泛起一层淡金。
那条青鱼的背鳍,在远处水面轻轻一跃,像一道未熄的光。
他打开手机,点开一个新注册的公众号,输入标题:
**《夜钓手记·第一篇:今天,我放生了一条活了十几年的鱼》**
配图是青鱼游走的背影,文案只有一句:
**“有些东西,不该被抓住。比如鱼,比如记忆,比如真相。”**
发送。
屏幕暗下。
他扛起鱼竿,走向城市苏醒的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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