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野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警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凌云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别的‘东西’”?这模棱两可的说法,比明确的威胁更让人不安。是盘踞在黑石山的悍匪?是夏侯桀派出的另一支奇兵?还是……与那诡异“尘魇”相关的、更加不可名状的存在?
三日休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老哈桑的医术确实精湛,加之苏玉衡从旁协助,李贲的高热终于退去,虽然依旧虚弱,但伤口不再恶化,算是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周文渊也靠着汤药和静养,恢复了些许精神,至少能自行坐起,说上几句话了。柳青岚和两个孩子(赵宸、小石头)的身体本无大碍,经过休养和充足的食物饮水补充,气色好了许多。
凌云则利用这三日,尽可能地在营地允许的范围内活动,观察着这个拓跋部的据点。他发现,此地远不止一个简单的补给站那么简单。营地的布局暗合兵法,明哨暗岗交错,巡逻队次第不绝,戒备之森严,远超寻常部落据点。而且,他隐约察觉到,营地深处似乎还有一片区域被单独隔开,守卫格外严密,连拓跋野的亲卫靠近都需要特定的口令,寻常士兵更是禁止踏足。
那里藏着什么?是拓跋部的秘密武备?还是……其他东西?
拓跋野本人则神龙见首不见尾,大部分时间不见踪影,偶尔出现,也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询问一下他们的恢复情况,对那晚的警告却绝口不再提及。这种刻意的疏离和平静,反而让凌云更加确信,前方绝非坦途。
第三日傍晚,夕阳将戈壁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一名拓跋野的亲卫来到帐篷,通知凌云:“凌先生,少主有请。”
该来的终究来了。凌云整理了一下衣袍,对苏玉衡等人递过一个“安心”的眼神,跟着亲卫来到了营地中央最大的那顶王帐。
帐内,拓跋野正对着一张铺在矮几上的羊皮地图凝神观看,地图上勾勒着粗略的山川地形,一些关键位置做了标记。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恢复得如何?”他示意凌云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
“伤势已无大碍,体力也恢复了不少。多谢少主提供的药物和休养之所。”凌云拱手道谢,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张地图,看到了上面标记的“黑石山”以及更西北方向一些模糊的、疑似“龙城”区域的符号。
“那就好。”拓跋野点点头,手指点在地图上黑石山的位置,“明日清晨,由我麾下百夫长巴图率领的一支二十人小队将会出发,前往黑石山巡边,并接应一支从西边来的商队。你们可以随行。巴图会负责你们在黑石山区域的安全,但仅限于此。之后的路,需要你们自己走。”
他顿了顿,看着凌云,语气变得严肃:“黑石山情况复杂,除了可能存在的沙匪和夏侯部的探子,最近确实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迹象。有牧民报告说在山区深处看到了诡异的‘鬼火’,还有牲畜莫名失踪,找到时只剩干瘪的皮囊。巴图他们会进行调查,你们最好跟紧他们,不要擅自行动。”
诡异的鬼火?牲畜变成干尸?凌云心中一沉,这描述听起来确实不像寻常盗匪所为。
“少主可知那究竟是什么?”凌云追问。
拓跋野摇了摇头,眉头微蹙:“不清楚。派去的几波斥候都没有深入核心区域,回报的信息有限。有人猜测是某种罕见的疫病,也有人说是山中出了精怪……总之,绝非善地。我提醒过你们了,去与不去,自行决断。”
他将选择权再次抛回给凌云。这既是尊重,也是一种撇清——若真出了意外,也与拓跋部无关。
凌云没有犹豫,沉声道:“我们去。”龙城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即便前路凶险,也必须一搏。
“好。”拓跋野似乎早就料到他的答案,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皮囊,递给凌云,“这里面是一些应急的伤药和解毒散,或许用得上。另外,巴图会给你们准备五日的干粮和清水。记住,只有五日。五日后若找不到龙城,或者无法返回黑石山据点,后果自负。”
“明白。”凌云接过皮囊,入手沉甸甸的,显然拓跋野在这方面并未克扣。
“还有一件事,”拓跋野忽然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凌云,“如果……你们真的找到了龙城,并且在里面发现了任何与‘星陨核心’或者大煌朝‘秘术’直接相关的东西……尤其是记载着具体锻造之法或仪式流程的卷宗、图谱……我希望,拓跋部能拥有优先交易的权力。我们可以提供你们急需的庇护、物资,甚至……兵力支持。”
他终于图穷匕见。救助、提供路径、给予物资,所有的投入,都是为了这最终的目的——龙城中可能存在的、前朝最核心的技艺秘密!
凌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若真能侥幸有所发现,定不会忘记少主今日之恩。具体事宜,届时再议如何?”
他没有明确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拓跋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点了点头:“可以。那就……祝你们好运了。”
离开王帐,夜色已深。凌云回到自己的帐篷,将明日出发的消息以及拓跋野最后的条件告知了众人。
“果然是无利不起早。”苏玉衡冷哼道,“他看中的是龙城可能藏有的秘术。”
“互相利用罢了。”周文渊靠在铺盖上,声音虚弱却清晰,“眼下我们需要他的路径和初期庇护,他则需要我们作为探路的石子。各取所需,倒也公平。只是……需谨防鸟尽弓藏。”
“那我们真的要帮他找那什么秘术吗?”柳青岚担忧地问道。
“见机行事。”凌云目光沉静,“首要目标是找到龙城,获得立足之本和对抗夏侯桀的力量。至于秘术……若真能找到,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前朝因它而亡,夏侯桀因它而疯,这东西本身就是极大的隐患。如何处置,需万分谨慎。”
众人皆以为然。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营地便忙碌起来。一支二十人左右的拓跋骑兵小队已然集结完毕,人人精悍,装备齐全,为首的百夫长巴图是个面色黝黑、神情冷硬的壮汉,看向凌云等人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澹漠。
“跟上,别掉队。遇到危险自己机灵点,我们没空专门保护你们。”巴图言简意赅,语气生硬,显然对护送“累赘”的任务并不满意。
凌云等人早已习惯这种目光,默默地将分到的干粮、清水捆扎好,翻身上了分配给他们的、看起来还算温顺的备用马匹。
没有多余的告别,队伍在巴图一声短促的呼哨声中,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营地栅栏,向着西北方向,那片在晨曦中呈现出青黑色剪影的连绵山峦疾驰而去。
戈壁的清晨,寒风依旧刺骨。马蹄踏碎薄霜,扬起缕缕尘烟。
凌云策马跟在队伍中段,回头望了一眼那逐渐远去的拓跋据点。阳光刚刚跃出地平线,将营地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拓跋野站在王帐外的高台上,远远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直到队伍变成视线尽头的一串黑点,他才缓缓转身,对身旁的亲卫低声吩咐道:
“传信给黑石山的‘暗桩’,盯紧他们。尤其是那个叫凌云的汉人,他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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