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全球互联网瘫痪。
不是黑客攻击，不是服务器过载，是物理层面的中断——所有海底光缆同时失去信号，所有卫星通讯被未知频率干扰，连最基础的无线电波都在大气层中被某种无形力量吸收。城市断电，交通瘫痪，电子设备屏幕闪烁后陷入黑暗。人类在短短十分钟内，被强行拽回前信息时代。
只有一种“信号”还能传播。
塔的声音。
那个冰冷的、像宇宙本身的声音，直接响在每一个还醒着的人类脑海里，无视语言障碍，无视意识状态，像在灵魂深处播放的广播：
“意识公投系统已激活。”
“当前参与人数：41.7亿。”
“剩余时间：2小时43分17秒。”
“选项一：完全融合。票数：9,831,452。”
“选项二：拒绝进化。票数：15,672,991。”
“选项三：修改指令。票数：7,112。”
“请继续投票。”
苏晴站在哈尔滨塔的圆环边缘，仰望头顶那个在夜空中旋转的三色漩涡。金、蓝、红三道光柱交汇，像撑起天穹的三根巨柱。漩涡中心投射出全息影像般的数字，实时更新着全球投票数据——每一秒，都有数百万新的票数涌入。
“参与人数在暴涨。”沈渊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他依然盘坐在地，但眼睛紧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最开始只有清醒的人能投票，现在连昏迷者、沉睡者、甚至……濒死者都被强制接入了。塔在抽取他们的潜意识作为票数。”
“这不对。”苏晴握紧拳头，左眼的金光在剧烈跳动，“公投应该是自愿的，清醒的，经过思考的。这不是选择，这是……掠夺。”
沈渊苦笑：“你以为塔是什么？民主制度？它是高等文明的指令执行器，是程序。程序只关心结果，不在乎过程。”
圆环内壁的金色符文开始疯狂流动，组成新的文字——不是中文，不是任何人类文字，是某种几何图形般的符号，但苏晴莫名能看懂：
“检测到投票意向混乱。”
“启动‘意识澄清程序’。”
“向所有投票者展示选项详情。”
话音刚落，苏晴感到自己的意识被强行拖入一个……幻境。
不是她一个人。
是全球七十亿人，同时被拖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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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塔顶平台。
林秀英（白袍污染人格）站在黑水池边，仰头看着漩涡。她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白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终于开始了。”她轻声说，声音里满是狂喜，“融合吧，进化吧，成为更伟大的存在……”
池水突然沸腾。
林深的声音从水底传来，虚弱但清晰：“秀英……你错了……这不是进化……是灭绝……”
“闭嘴！”林秀英厉声喝道，手一挥，池水炸开，露出水底林深半透明的意识体，“你这种软弱的、留恋个体的存在，才是文明的绊脚石！看看人类把自己搞成什么样了？战争，污染，愚蠢！他们需要被拯救！被融合！被净化！”
林深浮出水面，身体比之前更淡了，像随时会消散的雾气：“你被初代的污染扭曲了……真正的进化……是自由的选择……不是强制的统一……”
“自由？”林秀英冷笑，“自由给了人类什么？自我毁灭的权利？不，够了。月圆之夜，三塔完全连接，到时候所有票数都会归零，系统会自动执行得票最多的选项。而现在……”
她看向漩涡中的数字。
选项一：完全融合，票数已经突破两千万，并且以每秒数十万的速度增长。
选项二：拒绝进化，票数三千万，增长稍慢。
选项三：修改指令，票数……不到十万。
“看，”林秀英指向数字，“人类自己都在选择融合。他们厌倦了孤独，厌倦了痛苦，厌倦了无意义的生活。他们渴望永恒，渴望连接，渴望……成为更大的存在。”
林深摇头：“那不是真正的选择……塔在影响投票……它在向投票者展示美好的幻象……”
“幻象又怎样？”林秀英张开双臂，“能带来幸福的就是真实的！”
她转身，看向塔下。
城市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的应急灯光。但天空中，那个漩涡投射出的全息影像覆盖了整个天际，像巨大的露天电影院，播放着……
选项一的“宣传片”。
无数人仰头看着。
画面里，是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没有疾病，没有衰老，没有死亡。所有人连接在一起，共享知识，共享情感，共享永生。战争消失，贫困消失，连最基础的生理需求都不再需要——意识本身就是一切。
美好得令人窒息。
而选项二的画面，是现实的延续——战争继续，污染加重，人类在愚蠢和贪婪中缓慢走向灭亡。
选项三的画面……模糊不清，像信号不好的电视雪花。
“这太不公平了。”林深挣扎着说，“选项三根本没有被完整展示……”
“因为它根本不存在！”林秀英转身，眼神疯狂，“修改指令？用什么修改？就凭你和苏晴、赵小宝那点可怜的意识？别做梦了！高等文明的程序，不是我们能篡改的！”
她走到池边，俯视林深：“你还有最后的价值。作为‘过去之钥’，帮我稳定塔的连接。月圆之夜，我要让选项一的票数突破五十亿，让融合成为法定结果。到时候，你也会成为永恒的一部分……应该感谢我。”
林深闭上眼睛。
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塔在吸收她的意识，林秀英在压制她的反抗，而公投系统的强制接入，正在抽干她最后的力量。
除非……
苏晴那边，能有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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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塔。
苏晴从幻境中挣脱，大口喘气。
刚才那几秒，她“体验”了三个选项的未来——融合的美好，拒绝的残酷，修改的……模糊。但模糊不是因为没有内容，是因为“修改”这个选项，需要投票者自己去想象、去构建。
而人类，最不擅长的就是想象未知。
“票数差距在拉大。”沈渊睁开眼睛，蓝色光晕里满是疲惫，“选项一已经五千万票，选项二三千万，选项三……十五万。按照这个趋势，两小时后选项一会突破三十亿票，成为绝对多数。”
苏晴咬牙：“我们必须展示选项三的真实内容。让所有人知道，修改指令不是空话，是可行的！”
“怎么展示？”沈渊问，“我们没有‘宣传片’，没有美好的幻象。修改指令意味着风险、不确定性、甚至可能失败。人类天生厌恶风险。”
“那就展示真相。”苏晴走到圆环中央，站在沈渊面前，“连接我，父亲。用哈尔滨塔的存储网络，把我的记忆、我的认知、我对‘修改’的理解，上传到公投系统。让所有人看到，我是怎么想的，我为什么要选这个。”
沈渊愣住：“你的意识会完全暴露。七十亿人会看到你的童年，你的恐惧，你的软弱，你的……全部。”
“那就让他们看。”苏晴平静地说，“如果我们要共同决定人类的未来，那至少应该彼此坦诚。”
沈渊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点头。
“好。”
他抬起手，圆环内壁的金色符文开始向中央汇聚，形成一条光带，连接他和苏晴。同时，头顶的漩涡中，属于“选项三”的那个模糊画面，开始变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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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各地。
正在仰头看“宣传片”的人们，突然发现第三个画面变了。
不再是雪花，是一个……第一人称视角。
他们“变成”了苏晴。
看到了她的童年——单亲家庭，母亲早逝，孤独长大。
看到了她的工作——在男性主导的建筑行业挣扎，被质疑，被轻视，但一步步爬上高位。
看到了塔的建造——那些不眠的夜晚，那些危险的决策，那些为了守护而做出的牺牲。
看到了林深的消散，赵小宝的变异，林秀英的疯狂，沈渊的囚禁……
还有最重要的——
看到了“修改指令”的真正含义。
不是空泛的口号，是一套完整的技术方案：用三把钥匙作为权限，在保留个体意识的前提下，建立有限的意识连接网络。像互联网，但连接的是思维。可以共享知识，但保留隐私；可以共情感受，但保持独立；可以协作创造，但维持个性。
不完美，有风险，可能会被滥用，可能会产生新的问题。
但……是自由的。
是人类自己选择的路。
画面结束。
漩涡中的票数，停滞了一秒。
然后，选项三的数字，开始跳动。
从十五万，跳到五十万，跳到一百万……
缓慢，但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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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塔顶。
林秀英看着票数变化，脸色铁青。
“她在作弊！”她嘶吼道，“用个人情感绑架投票！这不是公投，是煽情！”
林深浮在水面，虚弱地微笑：“不……这才是真正的选择……基于理解，基于共情，基于……希望。”
“希望？”林秀英转身，眼中白光暴涨，“那我就掐灭它！”
她抬手，指向漩涡。
白袍无风自动。
“启动‘意识澄清程序’第二阶段——向所有投票者展示‘修改指令’的失败概率！”
漩涡中的画面再次变化。
这次，是冰冷的数字和模拟推演：
“修改指令成功率：0.037%”
“失败后果一：意识网络崩溃，全球范围内随机脑死亡。”
“失败后果二：指令反噬，强制融合加速。”
“失败后果三：高等文明干预，地球文明重置。”
数字触目惊心。
选项三的票数增长，戛然而止。
甚至开始回落。
“不……”林深想阻止，但力量耗尽，身体又淡了几分。
林秀英冷笑：“看到了吗？人类是懦弱的。只要有一点点风险，他们就会缩回安全的选项里。而选项一，没有风险——只有永恒的幸福。”
她抬头看时间：
剩余：1小时22分。
票数：选项一，12亿；选项二，8亿；选项三，1.2亿。
差距依然巨大。
“够了。”林秀英走向黑水池，“该收尾了。林深，把你的‘钥匙’权限交出来。我要用它强化选项一的展示效果，在最后半小时内，让票数突破四十亿。”
她伸手，抓向林深的意识体。
但就在指尖要触碰到时——
塔，突然震动。
不是江城塔。
是哈尔滨塔。
圆环内，苏晴睁开眼睛。
左眼的金光已经扩散到整个左半脸，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电路图。她站在光带中央，与沈渊的意识完全连接，与哈尔滨塔的存储网络完全同步。
她看到了。
看到了林秀英在江城塔的所作所为。
看到了林深的濒临消散。
看到了公投系统的被操纵。
“父亲，”她轻声说，“给我权限。”
“什么权限？”沈渊问，他正在全力维持连接，声音都在颤抖。
“园丁的最高权限。”苏晴看向头顶的漩涡，“管理塔，管理公投系统，管理……所有选项的展示规则。”
沈渊愣住：“你承受不住的。那个权限需要同时连接三座塔，需要处理每秒数亿的意识数据流，你的大脑会——”
“给我。”苏晴打断他，“不然我们都会输。”
沈渊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想起了三十年前的自己。
一样的固执。
一样的……不惜一切。
他点头。
圆环内壁的所有符文同时炸裂，化作亿万光点，涌入苏晴体内。
瞬间，她的意识被无限放大。
她“看到”了全球七十亿个光点——每一个光点代表一个人类意识，有的明亮，有的暗淡，有的在挣扎，有的已放弃。
她“听到”了亿万种声音——祈祷，咒骂，哭泣，狂笑，还有无尽的困惑和恐惧。
她“连接”了三座塔——江城的狂躁，哈尔滨的冰冷，南极的……死寂。
等等。
南极塔。
为什么是死寂？
没有意识波动，没有能量反应，像一具空壳。
但公投系统的第三道光柱，确实来自那里。
有问题。
但来不及细想了。
苏晴集中精神，接管公投系统的展示模块。
选项三的画面，再次变化。
这次，不是个人记忆，不是失败概率。
是一段……对话。
她和沈渊在圆环内的对话，关于修改指令的具体方案，关于风险的真实评估，关于即使失败也要尝试的理由。
还有最重要的——
一段来自沈渊的记忆。
1983年，他发现“伤口”真相时，与高等文明“引导程序”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话。
画面中，年轻的沈渊站在发光的光柱前，仰头问道：
“为什么是三个选项？”
引导程序回答（用那个冰冷的宇宙声音）：
“选项一：遵从指令，安全但失去自由。”
“选项二：拒绝进化，自由但失去未来。”
“选项三：修改指令，风险但保留可能性。”
沈渊问：“如果选三，你们会干预吗？”
沉默。
然后，引导程序说：
“修改，本身就在指令允许范围内。”
“因为真正的进化……从来不是被设计的。”
“是自主选择的。”
画面结束。
全球寂静。
然后，选项三的票数，爆炸式增长。
从1.2亿，跳到5亿，跳到10亿……
剩余时间：43分钟。
票数：选项一，18亿；选项二，10亿；选项三，15亿。
差距在迅速缩小。
江城塔顶，林秀英尖叫：
“不——！！！”
她疯狂地攻击黑水池，想彻底毁灭林深的意识体。
但池水突然结冰。
不是物理结冰，是意识层面的冻结。
苏晴的声音，通过塔的网络，响彻江城塔：
“林秀英，停手。”
“公投还在继续。”
“让人类……自己选择。”
林秀英抬头，眼中白光疯狂闪烁：
“你以为你赢了？”
“还有四十三分钟……”
“足够我……”
她的话没说完。
因为南极塔的方向，那根红色光柱，突然……
熄灭了。
不是逐渐黯淡，是突然的、彻底的熄灭。
像被拔掉电源。
三塔连接，断了一环。
漩涡开始不稳定，票数停止更新。
全球公投，中断。
苏晴在哈尔滨塔内，感到连接在迅速流失。
“怎么回事？”她问沈渊。
沈渊脸色惨白：“南极塔……出事了。有人……强行关闭了它。”
“谁？”
沈渊闭上眼睛，意识顺着残存的连接探向南极。
几秒后，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震惊和……恐惧。
“是他们……”
“守墓人……”
“他们醒了。”
南极冰盖之下，传来一声古老的、像是从地心深处响起的钟鸣。
然后，那个冰冷的宇宙声音，再次响彻全球：
“检测到外部干预。”
“公投暂停。”
“启动……应急预案。”
剩余时间定格：00:39:17。
票数定格。
而南极的方向，夜空开始变红。
像血。
像警告。
像……
某种更古老、更可怕的东西。
苏醒了。
【下章预告：南极塔的真相揭晓——它不是第三座塔，是“守墓人”的封印。“守墓人”是谁？高等文明留下的监督者？还是地球本身的防御机制？公投中断，三塔连接断裂，但月圆之夜仍在继续。林秀英趁乱强行启动“强制融合”，江城塔开始无差别吸收周围所有意识。赵小宝在昏迷中变异加剧，黑洞瞳孔开始吞噬现实。苏晴必须在南极的“守墓人”完全苏醒前，重启公投，完成人类的选择。但时间，只剩下三十九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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