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十天。
这个词,像一口沉重的棺材,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角落里的关平说完那句话后,便重新抱起了手臂,垂下头不再言语。
可他带来的寒意,却已经冻结了厅内所有的空气。
刘封停止了烦躁的踱步,他靠着一根柱子,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关羽抚着长髯的手也停住了,那双威严的凤目紧闭,仿佛在积蓄着雷霆,又仿佛只是在掩盖一丝疲惫。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站在沙盘前的男人身上。
魏延。
他脸上没有众人那样的绝望,也没有故作镇定的从容。
他就那么站着,看着沙盘上敌我分明的棋子,一动不动。
终于,他动了。
他伸出手,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
一把将沙盘上所有代表着己方部队的红色小旗,全部推翻。
旗子凌乱地倒在象征江陵城的模型上,一片狼藉。
“诸位。”
魏延终于开口了。
“我们继续死守城池,就是在等死!”
他的话语不高,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敌众我寡,拼消耗我们必败无疑。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换个打法。”
一直沉默的关平抬起了头,他那冷静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探究。
“依魏将军之见,我们该如何打?”
魏延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沙盘边缘,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近乎疯狂的压迫感。
他抬起头,扫视了一圈众人,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十六个字。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这十六个字,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却组合成了一段让满座宿将都茫然不解的天书。
关羽、刘封,还有厅内几位荆州的老将,全都面面相觑。
什么叫敌进我退?
难道要放弃城墙,任由敌人进来?
什么叫敌退我追?
现在被围得和铁桶一样,怎么追?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是跟随刘备多年的宿将。
他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对着魏延拱了拱手,满脸都是困惑。
“魏将军,恕末将愚钝。这……这是何意?敌进我退,岂不是怯战避敌,将城池拱手让人?”
“敌退我追,我军兵力远逊于敌,稍有不慎,便会中了埋伏。此乃兵家大忌啊!”
刘封也皱起了眉头,他大步走到沙盘前。
“文长将军,你这打法听起来,太过……猥琐!东躲西藏,骚扰偷袭,不似我大汉正规军所为,恐怕有损我军威名!”
“威名?!封公子,那我问你!”
魏延冷笑一声,他直起身子,反问刘封。
“江陵城破人亡的时候,你说的威名能当饭吃吗?”
“你说的威名能让咱们战死的兄弟们活过来吗?”
刘封被这两句话问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
魏延不再理他,他伸出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那一片片代表江东大营的模型上。
“诸位看好了!
“我说的‘敌进我退’,不是让你们放弃城墙!而是指,他们用人命来填,疯狂攻城的时候,我们就守!”
“但绝不死拼!把滚石擂木都用上,把弓箭都给我省着点用!用最小的代价守住城头,尽最大可能保存我们的有生力量!”
“等到他们攻势暂缓,退回去休整,嘿,那就到了我们表演的时候了!”
魏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让人生寒的笑容。
“这就叫,‘敌驻我扰’!”
“他们想安营扎寨,想埋锅造饭,想睡个安稳觉?没门!”
“我会亲自挑选最精锐的骑兵,分成十几支小队。白天晚上轮番上阵!不求杀敌,只为骚扰!我们就跑到他们营外,擂鼓!呐喊!放火箭!吹号角!”
“他陆逊不是兵多吗?我就让他那几万大军,跟着我们的鼓点,日夜不得安宁!让他们吃饭的时候怕我们冲营,睡觉的时候怕我们摸哨!”
“不出三天,我让他全军上下,都变成一群红着眼睛的疯狗!”
这番话,说得议事厅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魏延描绘的这幅无赖至极的画面给惊呆了。
这……这仗还能这么打?
魏延没有停,他的手指在沙盘上移动,仿佛已经化身为那支纠缠不休的鬼魅骑兵。
“等到他们被我们骚扰得精疲力尽,人人困乏,士气低落,防备松懈的时候!机会就来了!这就是‘敌疲我打’!”
“到那时,我们会集结城中所有还能动的骑兵和精锐步卒!像一头饿了三天的猛虎,从他们意想不到的城门冲出去,猛攻其一部!只打一个点!”
“记住,打穿了,打散了,立马就跑!抢了东西就跑,烧了帐篷就跑,砍了人头也跑!绝不恋战!”
“等他陆逊反应过来,调集大军来围剿我们的时候,我们早就回到城里,关上门喝庆功酒了!”
“最后!”
魏延的手指,重重地敲在沙盘通往江东的道路上。
“‘敌退我追’!陆逊是聪明人,他被我们这么折腾,迟早会撑不住。他若想后撤重整,或者分兵去别处。”
“那我们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像一群永远也喂不饱的饿狼!他走一步,我们咬一口!”
“他停下来,我们就跑!让他撤都撤不安稳,退都退不舒坦!”
一番话说完,整个议事厅落针可闻。
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刘封张大了嘴巴,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魏延的这套战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它无耻,它猥琐,它完全抛弃了所谓大将风度、王师气概。
但……它够狠!它够毒!
它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
招招都对准了陆逊大军人多势众这个最大的优势,同时也是最大的弱点上!
一直紧闭双目的关羽,此刻已经睁开了那双凤目。
他没有看魏延,而是死死地盯着那张沙盘。
他那蒲扇般的大手下意识地抚摸着长髯,长髯在他的手指间微微颤抖。
他戎马一生,光明磊落,最是瞧不起这种鸡鸣狗盗般的伎俩。
可他同样身经百战,又怎会听不出这套看似杂乱无章的战法之中,蕴含着怎样刁钻、狠辣,却又直指战争本质的恐怖逻辑!
这套战法,将“以小博大,以弱胜强”这八个字的精髓,发挥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陆逊兵多?
兵多粮草消耗就大,被骚扰起来反应就慢。
他陆逊能忍?
我就让你忍无可忍,让你手下的士兵先疯。
这根本就不是两军对垒,这是要把陆逊几万大军,活活拖死、耗死、逼疯!
良久。
关羽猛地一拍桌子,霍然长身而起。
他那张因为连日血战而显得有些憔悴的脸上,此刻重新燃起了滔天的战意与光彩。
“好!”
“就依文长所言!”
“我关某戎马一生,还从未打过如此‘窝囊’又如此‘解气’的仗!”
他提起墙边的青龙偃月刀,重重往地上一顿,整个大厅都为之一震。
“我倒要看看,他陆逊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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