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口大营,帅帐之内,气氛凝重如铁。
一卷来自建业的最高将令,被呈送到陆逊的案前。
信使汗出如浆,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这位江东大都督的脸。
陆逊展开绢帛。
帐内一众将校的呼吸都屏住了。
豫章失陷,柴桑被围,这个消息早已在军中高层传开。
每个人都在等待着大都督的雷霆一击。
绢帛上的字迹,出自新主孙绍的亲笔,温润典雅,一如其人。
陆逊的视线,却只落在了最后的四个字上。
相机行事。
他久久不语。
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大都督?”
一名部将终于忍不住,向前一步。
“主公这是何意?相机行事?难道要我们坐视魏延小儿在柴桑城下耀武扬威吗!”
“是啊,大都督!末将愿为先锋!只需给我五千精兵,定将那魏延的脑袋带回来见您!”
“我军主力尽在于此,魏延孤军一支,焉敢与我等正面抗衡?主公为何不下令总攻?”
议论声四起,群情激奋。
陆逊依旧沉默。
他将那份绢帛缓缓卷起动作一丝不苟,仿佛那不是一道军令而是一卷珍贵的古籍。
相机行事。
这四个字,不是授权,是枷锁。
不是信任,是猜忌。
出兵,若是打赢了,或许无功。
若是战事稍有不顺,便是他陆逊违背主公“固守陆口”的大前提,擅自出兵之罪。
不出兵,柴桑若万一有失,这个责任更是他陆逊一人承担。
新主孙绍,用一纸温和的命令,将他推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绝境。
这位年轻的江东之主,真正忌惮的,从来都不是远在柴桑的魏延。
而是近在咫尺,手握江东最强兵权的,他陆逊。
“都督?”
陆逊终于抬起了头。
他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孔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只有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帐下诸将。
“诸位稍安勿躁。”
他走到舆图前,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魏延所部,乃是百战精锐,其孤军深入看似鲁莽,实则如一柄淬毒的尖刀,所图甚大。”
“但他亦有其致命弱点。”
陆逊的手指,点在了魏延大军与荆州之间的空白地带。
“后路。他的后路已断。”
“魏延是狼,但终究是孤狼。一头断了归路的狼,再凶狠又能撑几日?只要荆州的关羽主力不动,魏延便是瓮中之鳖。”
他的分析冷静而透彻,浇熄了众将心中的燥火。
“传我将令。”
“韩老将军。”
老将韩当出列抱拳:“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兵马,即刻移防夏口附近。不必强攻,只需做出佯攻之势,我要知道关羽的儿子关平,究竟在想什么。”
陆逊的命令清晰无比。
“至于我军主力……”
他顿了顿。
“继续按兵不动。”
“死死盯住江陵。关羽一日不出,我军便一日不离陆口。”
“大都督!”有将领急道,“那柴桑……”
“柴桑城高池深,吕范将军亦是宿将。再加上贺齐将军的水师援军,足以支撑。”
陆逊打断了他。
“我们要做的,不是与一头疯狗缠斗。而是等。”
“等他粮草耗尽,等他军心动摇。”
“等他,自己走向败亡。”
陆逊的决策,是兵法上最稳妥、最正确的选择。
以静制动,攻其必救。
帐下诸将虽有不甘,却也无从反驳。
没有人看到,陆逊在下达完命令之后,那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他选择了一条最稳妥的路。
不是为了江东,而是为了他自己。
更是为了,远在建业的那位新主。
……
建业,吴侯府。
孙绍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他独自一人,召见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
朱治。
孙坚时期的宿将,孙策的肱股之臣。
在江东军中,他的资历甚至在程普、黄盖之上。
“老将军。”
孙绍亲自为朱治奉上一杯热茶,言辞谦恭,姿态放得极低。
“主公折煞老臣了。”
朱治连忙起身,不敢去接。
“请坐。”孙绍按住他的肩膀,“在我面前,老将军不必拘礼。”
一番温言安抚之后,孙绍切入了正题。
“柴桑之围,想必老将军已经知晓。贺齐将军虽已驰援,但我还是放心不下。”
朱治躬身:“但凭主公吩咐。老臣这把骨头,尚能为主公冲锋陷阵。”
“冲锋陷阵,自有年轻人去。”孙绍摆了摆手,“我要你,整合建业与吴郡的兵马,组建一支新的援军。”
朱治闻言一愣。
建业与吴郡的,多是守备部队与二线兵员,战斗力有限。
这样的军队,拉到豫章战场上,能起多大作用?
孙绍看出了他的疑虑。
“这支军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孙绍的声音压低了,他凑到朱治耳边,周围的侍从早已被他挥退。
“解围柴桑,是其一。”
“更重要的……”
他的声音变得阴冷,再无半分温润。
“是看住庐陵郡的方向。”
庐陵!
朱治的心脏猛地一跳。
庐陵郡,与会稽郡,仅一山之隔。
而会稽,正是那位被迎回江东,名为供养实为软禁的孙权所在。
孙绍直起身,缓缓踱步。
“魏延的出现,太巧了。”
“巧得,像是一出早就排演好的戏。”
“这江东,有人不希望我坐稳这个位子。他巴不得江东大乱,巴不得我将陆逊的主力调去豫章,好让他有机会,从背后捅我一刀。”
孙绍的话,让朱治的后背渗出了冷汗。
这场由外敌引发的军事危机,其背后竟是如此惊心动魄的内部权斗。
“我信任老将军。”
孙绍转过身,一把握住朱治那满是老茧的手。
“你是看着父亲与我长大的。”
“若会稽……有任何异动。”
孙绍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可,临机专断!”
这四个字,比给陆逊的那四个字,重了何止万斤。
这是生杀予夺的大权。
朱治单膝跪地,声音嘶哑:“老臣,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朱治退下后,空旷的殿宇内,只剩下孙绍一人。
他那张谦恭的面具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狰狞。
叔父,我的好叔父。
你当真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需要你庇护的孩童吗?
他快步走到殿外,几名黑衣人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阴影中。
“传令下去,对会稽的监视,再加三倍。”
“是。”
“另外,联络会稽的那些世家。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能帮我‘看住’叔父。秋收之后,丹阳郡的盐铁之利,可分他们三成。”
“遵命。”黑衣人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孙绍才感觉胸中的那股烦闷,稍稍纾解。
他登上建业的城楼,江风吹动他华贵的衣袍。
他看着脚下这座雄城,看着远处东流不息的江水。
这江东之主的位子,是如此的滚烫,烫得他日夜难安。
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魏延那样的虎狼。
更是来自血脉至亲,那随时可能从背后刺来的,致命一击。
一场围绕着江东权力核心的暗战,因为魏延的到来,被彻底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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