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郡,山阴。
与江北那压抑到极致的紧张气氛不同,此处的空气中反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期待。
软禁,只是一个名义。
孙权依旧住在这片土地上最华美的府邸之中,身边的护卫还是他最熟悉的那批亲军。
只是,他不能离开这座城。
府邸的正堂内,孙权端坐于主位。
他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面前的案几。
堂下,诸葛瑾、孙韶等一众追随他至此的心腹,皆是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他们在等。
等一个从千里之外的柴桑传来的消息。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一名信使连甲胄都来不及卸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上是难以抑制的狂喜。
“启禀主公!”
信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事成了!”
“柴桑……破了!!”
孙权猛地站起身,案几被他带得一晃,上面的茶杯都险些倾倒。
他那双碧眼眸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了许久的笑声,终于从孙权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回荡在整个厅堂。
那笑声中,有如释重负的快意,有大仇得报的畅快,更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他那步险棋,成了!
“好!好一个吕子衡!不枉我对他信任有加!”
孙权一拳砸在掌心,兴奋地在堂上来回踱步。
“魏延!魏文长!果然是个信人!”
他以为,是他的密谋成功了。
他以为是吕范心领神会,与魏延里应外合,演了一出完美的献城大戏!
堂下的孙韶等武将,也全都面露狂喜。
“恭喜主公!”
“主公妙计安天下,那孙绍小儿如何能比!”
“柴桑一破,建业门户大开,我等便可顺势北上,与其余诸将会师,届时……建业唾手可得!”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胜利”的喜悦之中。
孙权停下脚步,大手一挥。
“传我将令!即刻整备兵马,准备起兵!告江东全境,我孙权……要回来了!”
“还有!拟一道表彰军令,待夺回建业,吕范当为首功!追赠……”
他的话还没说完。
又一名信使以一种更加狼狈,更加亡命的姿态,疯了一般地冲了进来。
这名信使的身上甚至还带着血污,脸上是混杂着恐惧与茫然的空白。
他冲进大堂直接瘫软在地,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主……主公……”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堂内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孙权脸上的笑容,也凝固在了那里。
他缓缓转过身,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柴桑……是破了……”
信使大口地喘着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但……但魏延是强攻!他……他用妖法炸开了南城墙!”
“吕……吕范将军……他……他拒绝献城……”
“他力战不降,最后……自刎殉国了!”
自刎,殉国。
这两个词像两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地刺进了孙权的耳朵里。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
那刚刚还因狂喜而涨红的面孔,此刻迅速褪去了血色变得一片煞白。
他想到了自己送出去的那封“盟约”。
想到了自己信誓旦旦地与魏延约定,共取柴桑。
他以为自己是棋手,是与魏延对弈的合作者。
直到这一刻,他才悚然惊觉。
他连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是魏延顺手利用的一枚烟幕,一个用来迷惑孙绍迷惑吕范,迷惑所有人的笑话!
魏延用他的名义,撬动了江东内部的猜忌。
然后用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一拳砸烂了柴桑的城门。
他拿走了所有的好处。
却没有欠下孙权半分人情!
那封所谓的“盟约”,此刻成了一张废纸。
不,那甚至不是废纸。
那是一份铁证。
一份证明他孙权勾结外敌,意图颠覆江东的铁证!
一股前所未有的,被戏耍被玩弄的巨大羞辱感,从孙权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孙权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主公!”
诸葛瑾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
“魏延小儿!”
武将孙韶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双目赤红怒声咆哮。
“这豺狼!他竟敢如此戏耍我等!”
“主公,末将请命!愿提本部兵马即刻北上!与那魏延决一死战,夺回柴桑为吕将军报仇!”
“对!杀了他!”
“江东的城,岂容西川的狗贼占据!”
被羞辱的怒火,瞬间点燃了所有武将。
他们不在乎魏延有多强,他们只知道江东的脸面,被人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然而,就在这片愤怒的声浪中。
一直沉默的诸葛瑾却猛地摇了摇头。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可见骨的忧虑。
“诸位将军,不可!”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我等最大的敌人,已经不是魏延了。”
孙韶扭过头,不解地看着他:“子瑜先生,此话何意?魏延兵临城下已占我江东门户,难道还有比这更大的威胁?”
诸葛瑾没有回答他,只是将忧虑的视线投向了孙权。
“主公,柴桑失陷,吕将军战死……建业的那位,怕是已经彻底疯狂了。”
“以他的心性,必定会将所有罪责都归于您和陆逊身上。他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为了泄愤……”
诸葛瑾没有再说下去。
但所有人都懂了。
孙绍会动用一切手段,来彻底铲除孙权这个心腹大患。
到时候魏延还没打过来,江东内部就要先爆发一场血腥的内战!
堂内,再次陷入死寂。
一边是兵锋正盛,刚刚创造了奇迹的外敌魏延。
一边是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上,随时可能化身厉鬼的内部新主孙绍。
进,是万丈深渊。
退,是刀山火海。
这是一个死局。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绝望的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时。
一个清朗,却带着几分桀骜的声音,忽然在大堂内响起。
“主公,父亲大人,各位将军。”
“此时争论这些,已毫无意义。”
“当务之急,是如何利用魏延这把刀……”
“为我等所用。”
众人循声回头。
只见一名身穿儒衫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大堂中央。
他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面容俊朗,身形挺拔。
但他整个人,却透着一股与年龄完全不符的锐利与自信。
仿佛这满堂的愁云惨雾,于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
他,正是诸葛瑾的长子。
诸葛恪。
孙权缓缓抬起头,那双碧色的眼眸眯了起来。
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这个在江东素有神童之名的晚辈。
那被羞辱和愤怒所占据的心,在这一刻竟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
他从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他最熟悉也最欣赏的东西。
野心。
孙权开口了,声音沙哑却恢复了一贯的沉稳。
“哦?”
“是元逊啊,你有何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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