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城外,孙权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三千子弟兵,皆是百战余存的精锐,士气高昂战意沸腾。
大帐之内,诸将齐聚,人人请战。
“吴侯!吴郡守备空虚,我等即刻发兵,定能一战而下!”
“没错!待拿下吴郡,再收拢丹阳兵马,江东大势便可定矣!”
孙权端坐于主位,紫色的髯须在帐中火光的映照下,泛着光泽。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双碧色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沉静。
就在此时,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排众而出。
诸葛恪。
他对着孙权长身一揖,脸上带着与其年龄不符的从容与傲慢。
“吴侯,诸将之言,皆是勇夫之见,而非王佐之谋。”
帐内瞬间安静,几名武将投来不善的目光。
诸葛恪却视若无睹,他继续说道:“吴郡唾手可得,不足为虑。但我军若想北上,屯兵于城外的朱治军,便成了一根扎在我军身后的毒刺。”
“此人不除,我军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一名将领哼了一声:“朱治老矣!麾下不过万余郡兵,何足惧哉!待我领兵三千,必破其营,取其首级献于吴侯!”
“攻其营,取其首级?”
诸葛恪重复了一遍,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将军可知,朱治将军乃我江东元老,三代宿将,门生故吏遍布江东。今日将军斩其首,明日江东士族便人人自危,视吴侯为刻薄寡恩之主。”
“到那时,吴侯得一城,却失尽江东人心。此非取胜之道,乃自败之途。”
一番话说得那名将领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
孙权终于抬起了眼皮,他看着这个聪慧得近乎妖异的年轻人。
“元逊有何高见?”
诸葛恪躬身,嘴边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弧度。
“朱治将军为人重义,念旧。他奉孙绍之命前来,是为臣子之职,非其本心。”
“故而,攻其营,不如攻其心。”
“攻其心?”
孙权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兴趣。
“然也。”诸葛恪挺直了身体,“吴侯无需千军万马,只需亲身一行。以君臣之义动之;以父兄之情晓之。朱治将军纵有铁石心肠,亦必为之动容。”
“届时,兵不血刃,江东人心亦可一并收服。”
帐内一片哗然。
“不可!此举太过凶险!”
“吴侯乃万金之躯,怎可以身犯险!”
诸葛瑾更是急得站了出来:“吴侯,元逊年少轻狂,其言不可信啊!”
孙权抬起手,所有的喧嚣与劝谏都停了下来。
他看着诸葛恪,那双猜忌了一生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名为“决断”的光芒。
他采纳了这个建议。
一个疯狂的,却又可能带来最大收益的建议。
“传本侯令。”孙权缓缓站起身,“大军原地待命,不得妄动。”
他没有带上那三千精锐,只点了数百名最忠心的亲兵,随即翻身上马。
在诸葛瑾与诸葛恪等人紧张的簇拥下,一行人朝着朱治大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会稽城外,朱治大营。
营寨之内,一片肃杀。
弓已上弦,刀已出鞘。
每一名士兵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
斥候已经传来消息,孙权正率领一支轻骑,直奔此地而来。
这是要来决一死战了。
帅帐之中,朱治一身重甲,端坐不动。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一头白发在头盔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听着帐外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内心却是一片死寂。
他不想打这一仗。
他是孙坚任命的校尉,是跟着孙策平定江东的元勋。
他更是看着孙权长大,教他读书射艺的“朱公”。
如今却要刀兵相向,何其悲凉。
“报!”一名亲兵冲入帐中,声音发颤。“吴侯……吴侯已至营外!”
“他……他没有带大军!”
“只有数百骑!”
朱治的身体猛地一震。
不等他做出反应,又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将军!孙权……孙权他下马了!”
“他让亲兵停在百步之外,没有穿甲胄,只穿一身锦服……”
“他……他一个人走过来了!”
帅帐之内,所有将校全都惊得站了起来。
一个人前来?
这是何意?
是示威,还是投降?
一名副将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将军!此乃天赐良机!孙权狂妄自大,竟敢孤身前来!请将军下令,弓弩齐发,可毕其功于一役!”
“住口!”
朱治猛地一拍桌案,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燃起一股怒火。
他可以奉孙绍的命令与孙权对峙,这是臣子的本分。
但他绝不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去射杀一个手无寸铁、孤身前来的故主之子。
那是他朱氏一族,永远洗刷不掉的污点。
朱治缓缓站起身,他解下了身上那沉重的甲胄,脱掉了冰冷的头盔。
他只穿着一身寻常的布袍,在众将惊愕的注视下,独自一人,大步走出了帅帐。
两军阵前,一片死寂。
数千名朱治麾下的士卒,从营寨的箭垛后,紧张地看着那个缓缓走来的身影。
他也看到了那个从大营中走出的,须发皆白的老人。
孙权停下了脚步,朱治也停下了脚步。
一个是被逼造反的旧日君主,一个是奉命讨伐的江东元老。
两人隔着数十步的距离,遥遥相望,相顾无言。
岁月仿佛在这一刻倒流。
朱治的眼前浮现出一个扎着总角,跟在自己身后,奶声奶气地喊着“朱公”的紫髯少年。
孙权的眼前也浮现出一个身体硬朗,手把手教自己拉开第一张弓的威严长者。
良久,孙权动了。
他没有说任何一句指责的话,也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半分。
他只是看着朱治那满头的白发,看着那张自己熟悉了一生的苍老面孔。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在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对着朱治的方向行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跪拜大礼。
沉重,而决绝。
“朱公!”
孙权的声音从地面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与悲怆。
“权,不义!”
“累及朱公,陷于不忠不义之地!”
他的额头重重地抵在冰冷的泥土上,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此一拜,非为君臣!”
“是为我父兄!”
“谢朱公,三代辅佐之恩!”
这几句话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在朱治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那张古井无波的老脸,瞬间布满了纵横的纹路,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这位戎马一生,见惯了生死与背叛的老将军。
看着那个跪在自己面前,情同子侄的男人。
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知道。
这一仗,已经不用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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