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瞳”计划的启动悄无声息，如同在“铁砧”这艘日渐稳固的方舟船舷上，悄然睁开的几只眼睛。计划的核心成员是石峰从内卫和侦察队中精心挑选出的、精神坚韧且具备一定能量感知天赋的队员。他们被分散到基地周边几个新建的、内部设置了“稳定场”发生器和多层物理屏蔽的隐蔽观测点。
这些观测点并非了望塔，更像是深埋地下的“耳蜗”和“视网膜”。它们不主动发射任何探测波，只利用最敏感的被动接收阵列，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捕捉着来自高空、深空乃至地底深处的微弱信号：地磁的细微畸变，背景辐射的异常涨落，引力波的涟漪，以及……那最难以捉摸的、可能属于高等能量活动的环境“余烬”。
数据如同涓涓细流，通过加密的物理线路汇入“秩序之间”旁新开辟的“深瞳”数据分析室。这里配备了从“掘墓人”遗物中逆向改进的、拥有强大并行处理能力的生物-晶体混合计算核心，以及由老陈团队根据“星芒”秩序场原理优化过的信息过滤算法。
李曜在继续钻研能量“镜像结构”和催化酶分子奥秘的同时，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查看“深瞳”的初步报告。大部分时间，数据流平稳而“正常”，只有锈蚀山脊固有的能量乱流和偶尔掠过的变异生物生命信号。
然而，在计划启动的第五天，异常出现了。
不是来自高空或深空，而是来自……地下。
“首领，‘深瞳’三号观测点记录到持续性的、低频的地壳谐振波动，源深度约五公里，坐标指向东北偏北，大致位于原‘灰狐’与‘母体’决战区域的边缘地带。”负责“深瞳”日常监控的工程师报告道，声音带着困惑，“波动模式非常规律，不像自然地质活动，更像是……某种大型机械的规律性运转，或者……能量脉冲的周期性释放。”
李曜调出相应的数据图谱。屏幕上，代表地壳谐振的曲线如同沉稳的心电图般规律起伏，频率极低，但能量级数却不低。
“母体”的残留活动？还是……“灰狐”在那场惨败后，在地下深处进行的某种不为人知的工程？
“加强该方向的监测密度，尝试分析波动频率是否携带编码信息。同时，调取近期所有关于该区域的地表侦察影像，进行对比分析。”李曜下令。
几乎是同一时间，石峰带来了另一条相关的线索：“首领，我们对那个神秘中继器残骸的功能还原有了新进展。根据其内部结构残留的能量流向痕迹和烧毁元件的布局，技术组推测，它除了常规的信号中继放大功能外，很可能还是一个……‘深地层能量活动监测节点’的组成部分。它的主要指向，正是东北偏北方向！”
地下规律波动，指向同一方向的中继器……
疑云汇聚。
“联系我们在‘裂谷集市’的隐秘渠道，匿名高价收购一切关于北方‘母体’区域近期地下活动的传闻或可疑交易记录，尤其是涉及大型工程设备或深层钻探技术的。”李曜对石峰吩咐道。他需要更多的信息碎片来拼凑图景。
“明白。”石峰应道，随即又补充，“另外，‘渡鸦’的审讯有了新的突破。在持续的精神疏导和有限的神经交互下，他回忆起一些碎片化的信息：在‘掘墓人’的网络中，似乎存在着对北方地下‘巨大脉动’的……‘敬畏’与‘回避’。某些高阶单位会接到指令，不得靠近特定区域。”
“巨大脉动”……李曜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是指“母体”吗？还是别的什么？
技术、情报、审讯线索，如同几条原本独立的溪流，开始隐隐指向同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潭。
就在这时，老陈兴奋中带着一丝紧张的通讯接了进来：“首领！基于您的‘镜像结构’理论和催化酶分析，能量理论小组成功在‘星芒’秩序场的辅助下，构建了一个小型的‘反相精神干扰场’原型！虽然范围只有半径五米，强度也只有‘低语者’的十分之一，但在实验室环境下，它能有效削弱模拟的‘掘墓人’精神干扰波达70%以上！生物能量组那边也取得了进展，合成了几种理论上的‘信息素干扰剂’前体分子，正在用惰性组织进行安全性测试！”
好消息！李曜精神一振。这意味着，在面对“掘墓人”未来的精神攻击时，“铁砧”将不再完全被动挨打，至少拥有了初步的防御和反制手段。这是在“秩序”框架内，衍生出的对抗“混沌”的利齿初现。
“很好！加快测试和优化，尽快完成可实用化的原型机设计，优先考虑车载或固定阵地部署型号。”李曜指示道，随即话锋一转，“另外，老陈，我需要你立刻评估，我们现有的技术和资源，能否建造一个小型的、用于探测和分析深地层规律能量波动的主动式探测器？不要求精度多高，但必须能深入地下至少三公里，并能将数据实时传回。”
老陈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要求，但很快进入状态：“深地层探测……我们有一定的地质勘探设备基础，结合从‘灰狐’残骸中回收的某些钻探模块和‘星芒’秩序场对能量探测的增益效果……理论上可以尝试制造一台试验性的‘深潜者’探针。但首领，这需要时间，而且主动探测可能引起目标注意，风险很高。”
“我知道风险。”李曜声音平静，“但有些事，我们必须弄清楚。开始准备吧，我要在两周内看到可行性方案。”
结束通讯，李曜独自站在“秩序之间”的全息星图前。星图上，代表“铁砧”的光点微小而坚定，周围是代表已知和未知势力的各色光晕与阴影。东北方向，那片象征着“母体”与“灰狐”决战焦土的深红色区域边缘，一个微弱的、规律闪烁的灰色光点被标记出来，旁边标注着“深地层规律波动”。
“观测者”的监测网络，“掘墓人”的畏惧回避，神秘的中继器，以及这地底深处规律得诡异的“脉动”……
他感觉到，自己正在接近某个被层层迷雾包裹的、可能关乎锈蚀山脊乃至更广阔区域命运的真相边缘。
“铁砧”的秩序之墙在加高，技术之树在抽枝发芽。但外部世界的复杂与危险，也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展开其狰狞的全貌。
他必须更快，看得更远，想得更深。
“深瞳”望向夜空与地底，“钥匙”在限制中摸索锁孔，“秩序”的堡垒内，正在锻造对抗“混沌”的锋芒。
而李曜知道，当所有这些线索最终交汇之时，很可能就是“铁砧”面临下一场，或许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的风暴考验之刻。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冰冷的决断与燃烧的探索欲。
无论地底沉睡的是什么，无论星空投下目光的是谁，他和他的“铁砧”，都将以更加坚实的姿态，去面对，去探寻，去争取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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