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蒸汽还没散尽,白菜豆腐的热气裹着碗筷碰撞的声响,在狭长的空间里弥漫。林砚端着餐盘,刚在角落坐下,就听见斜对面传来压低的议论声,像细小的针,扎得人耳朵发紧。
“你看他,又揣着那本破笔记,天天对着图纸琢磨,哪像修暗渠,倒像在查自家家谱。”说话的是老王,五十多岁的老修复师,手上常年沾着糯米灰浆的痕迹,此刻正用筷子拨着碗里的米饭,眼神却瞟向林砚手边的蓝布包——那里面装着曾祖父的笔记和暗渠图纸。
坐在老王旁边的小李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小声点,却还是被林砚听了个真切。小李年轻,刚进组没两年,语气里带着几分犹豫:“王哥,说不定林砚是在找修复的线索呢?上次他用草木灰修墙,不也成了吗?”
“成了又怎么样?”老王放下筷子,声音没压多少,“那暗渠是故宫的排水系统,是公事!他倒好,天天捧着家书研究,还拿着激光测距仪测来测去,听说还找到什么清代工匠的信?我看他就是拿故宫的资源,圆自己的赎罪梦!”
“赎罪梦”三个字像重锤,砸在林砚心上。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却没抬头——从入职那天起,他就知道“林家后人”这四个字会带来非议,可当“公器私用”的帽子扣下来时,还是觉得喉咙发堵。餐盘里的豆腐凉了,他却一口也吃不下,只盯着碗里的热气一点点消散,像他那些刚燃起的、想证明自己的念头。
邻桌的几个年轻修复师也凑在一起,声音更小了,却能断断续续听到“倒卖构件”“罪裔”“别连累我们”的字眼。林砚放下筷子,悄悄把蓝布包往怀里拢了拢,起身想走——他不想辩解,也知道辩解没用,在“林家曾祖父倒卖古建构件”的铁证面前,他的任何行动,都可能被贴上“别有用心”的标签。
刚走到食堂门口,就撞见苏晓端着餐盘进来。她看到林砚苍白的脸色和没动几口的饭,又瞥了眼里面议论的人,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林砚哥,你……”她想开口安慰,却被林砚摇摇头打断。
“没事,我去暗渠那边看看。”林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快吃饭吧,下午还要整理数据。”说完,他抱着蓝布包,快步走出食堂,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驱散半点身上的寒意。
下午的修复组休息室里,议论声还没停。老王坐在长椅上,跟几个老同事翻着《故宫修缮档案》,嘴里还在念叨:“当年林墨臣倒卖斗拱构件,多少老工匠气得睡不着觉,现在他孙子倒好,拿着公家的仪器查祖宗的事,这要是传出去,咱们修复组的脸往哪搁?”
苏晓坐在角落整理数据,手里的笔停在“暗渠中段疑似镇物埋藏点”那行字上,心里像被猫抓。她想站起来替林砚辩解——她看过林砚画图纸到深夜,看过他在暗渠里冻得发抖还坚持测绘,他明明是在好好修暗渠,明明是想守护故宫,可“陈敬鸿女儿”的身份像枷锁,让她连一句公道话都不敢说。
“苏晓,你跟林砚一起查暗渠,你说说,他是不是总盯着家书不放?”老王突然问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来,苏晓的手指攥紧了笔记本,指尖在纸页上掐出浅浅的印子。
“林砚哥……他是在结合家书里的修渠方法,找暗渠的加固点。”苏晓的声音有点发颤,“上次测暗渠走向,也是为了确定渗水的根源,不是什么私事。”
“哼,谁知道呢?”老王显然不信,摆摆手继续翻档案,“反正咱们别掺和他的事,免得最后落个‘帮罪裔查私’的名声。”
苏晓低下头,看着笔记本上“镇水之物”的字样,心里又酸又涩——她明明知道林砚的初心,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帮他,甚至还要偷偷把他的线索传给父亲,这种矛盾像刀子,在她心里反复割着。
与此同时,林砚正蹲在暗渠入口的青石板旁,手里摊着暗渠走向图。小张蹲在他身边,小声说:“砚哥,刚才食堂的事,你别往心里去,王哥他们就是老思想,不懂你想做什么。”
林砚抬起头,笑了笑,只是笑意没到眼底:“没事,咱们抓紧时间调灰浆,争取今天把暗渠的裂缝先补一部分。”他拿起铲子,往灰桶里加草木灰,动作比平时快了很多,像是想把所有的委屈和非议,都埋进灰浆里。
老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林,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修文物,看的是手艺和心,不是祖宗的名声。你曾祖父做错了事,不代表你也错,你现在做的,是在给林家补过,也是在给故宫做事,这不叫私事,这叫担当。”
林砚手里的铲子顿了顿,眼眶突然有点热。他看向暗渠深处,黑漆漆的洞口像在等着他去探索,曾祖父的笔记在怀里硌着,家书里“护紫禁城龙脉”的字句在脑海里浮现。他突然明白,同事的非议再难听,也抵不过“修好暗渠、守护镇物”的决心——这不是私事,因为故宫的安危,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的事;这也不是单纯的赎罪,因为守护古建,本就是每个修复师的责任。
夕阳西下时,林砚已经和小张、老吴一起,补好了暗渠入口处的三道裂缝。草木灰糯米灰浆在砖缝里泛着浅灰色,用手敲一敲,发出“咚咚”的实声。他坐在青石板上,打开曾祖父的笔记,指尖在“暗渠修则,公也;家族赎则,私也;公私相融,方为守护”的批注上轻轻摩挲——这是他今天刚发现的一行小字,藏在笔记的最后一页,像是曾祖父早就预料到他会遇到的困境,提前留下的指引。
远处,苏晓站在宫墙下,看着林砚的背影,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她终究没把今天的非议告诉陈敬鸿,或许是潜意识里,不想让父亲再抓住林砚的“把柄”,也或许是,她终于开始明白,林砚的“私事”,从来都和故宫的“公事”,紧紧绑在一起,分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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