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缓缓转过身。
他看着指挥大厅里，那一张张被恐惧和绝望笼罩的脸。
他看着主屏幕上，那个被血色笼罩的商场模型。
他轻声开口。
声音不大，却让指挥大厅内所有的咆哮、警报、嘶吼，瞬间归于死寂。
“指挥权，给我。”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高建军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林风，嘴唇剧烈颤抖，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慕容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呼吸骤停。
她看着林风。
眼前的青年，依旧穿着那身普通的休闲服，仿佛还是那个刚刚吃完泡面的无业游民。
可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那是一种非人的眼神。
没有愤怒，没有紧张，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
只有绝对的、冰冷的、如同宇宙深空般的理智。
在他眼中，这场吞噬数百条人命的恐怖袭击，与刚才那场可笑的演习，似乎并无本质区别。
都只是他视网膜上，可以随意拨弄的数据流。
“你……”
高建军喉咙干涩如火烧，他想质问，想咆哮。
可他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因为林风的视线，已经越过了他，落在了中央主屏幕上。
那一刻，高建军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他们仿佛看到，整个“深井”基地所有服务器里奔腾的数据洪流，那代表着华海市无数个角落的监控、通讯、交通、电力……所有的一切，都像温顺的臣民，朝着它们唯一的君王，俯首跪拜。
林风没有去碰任何设备。
他只是站在那里。
整个指挥系统，已然易主。
“所有常规力量，外围待命。”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动。”
林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绝对威严。
他闭上了眼睛。
现实世界，在他面前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视网膜上那个已经彻底化为血红色的【危机沙盘】。
无数条代表着因果的丝线，在商场模型中疯狂交织。
其中一条最粗壮、最狰狞的红线，从劫匪头目的位置，一直延伸到地下停车场的某个点。
【t-4型高爆炸药】。
【引爆倒计时：15:00】。
林风的意识，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在沙盘上进行着推演。
一万次。
十万次。
一百万次。
强攻、谈判、潜入……所有官方预案，都在0.01秒内被推演完毕。
结果，无一例外。
全都是一片代表着死亡的灰暗。
唯一的生机，隐藏在亿万种失败的缝隙里，比发丝还要纤细。
林风，抓住了它。
他睁开眼。
“灯光组，切断商场除应急照明外所有电源。”
“音响组，接入所有广播，播放12号音频。”
“消防组，三楼、四楼喷淋系统，加压至最大。”
“电梯组，所有观光电梯，强制停靠在一楼和顶楼之间。”
一道道简短而冷酷的指令，从他口中清晰吐出。
指挥大厅里的工作人员们，全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操作？
制造更大的混乱吗？
高建军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但他最终没有阻止，他选择相信那个眼神。
“执行！”
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两个字。
……
商场三楼，男装店。
陈斌蜷缩在衣架后面，抖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枪声，尖叫声，劫匪的咆哮声，像一把把烧红的锥子，疯狂刺入他的耳膜。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死亡面前，都成了笑话。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
啪！
整个商场，瞬间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尖叫声变得更加凄厉。
紧接着，商场所有的广告屏、电视墙，同时亮起。
那不是画面。
是纯粹的、能刺瞎人眼的白色强光，以毫无规律的频率，疯狂闪烁！
同时，广播里响起了声音。
那不是音乐，也不是人声。
是两种频率完全相反的次声波和高频噪音，混合在一起，形成的，足以撕裂耳膜的魔音贯耳！
“啊——！”
陈斌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快被这声音搅成了一锅滚烫的粥。
他看到，不远处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劫匪，也抱着头，踉跄地后退，手中的枪胡乱地扫射着。
哗啦啦——
头顶，冰冷的消防水，如同暴雨般倾盆而下。
瞬间将所有人浇成了落汤鸡。
混乱，达到了顶点。
可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中，陈斌却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秩序”。
他身旁的应急照明灯，突然闪烁了两下，光线精准地指向左侧一条原本被货架堵死的员工通道。
他脚下的地面，因为消防喷淋的水，变得无比湿滑，可唯独通往那条通道的路径上，干燥得不可思议。
他看到，身边几个同样吓傻了的顾客，像是被无形的手推着一样，连滚带爬地朝着那个方向涌去。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荒诞到极点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萌生。
仿佛有一位神明，在这片地狱般的混乱中，为他们这些待宰的羔羊，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逃生之路。
……
“深井”指挥大厅。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看着主屏幕。
屏幕被分割成上百个小格，显示着商场内部的实时监控。
虽然画面因为断电和频闪而断断续续，但他们能清晰地看到。
在林风制造的“光污染”和“噪音地狱”中，劫匪的阵型被彻底冲散，他们失去了对人质的有效控制。
而在消防喷淋和应急照明的诡异“配合”下，绝大多数人质，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赶着，从一个个匪夷所思的角落，安全地分离出来。
“报告！狙击手就位！无法锁定目标！视野严重受阻！”
“利剑”小队的队长“苍狼”，声音焦急地从外围传来。
高建军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林风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他的目光，锁定在商场一楼中庭的某个点。
那里，是反器材狙击枪最后一次开火的位置。
“苍狼。”
林风对着麦克风，第一次叫出了对方的代号。
“我在！”
“坐标，东经121.463度，北纬31.221度，垂直高度12.5米。”
“风速3.1米每秒，湿度75%。”
“目标将在10秒后，从c点位的破碎橱窗前经过。”
“停留时间，0.5秒。”
“我需要你，在他出现的一瞬间，打穿他的头骨。”
林风的语速平稳，像是在念一篇枯燥的天气预报。
“苍狼”却听得头皮炸裂。
开什么玩笑？！
在那种混乱的环境下，预判一个高速移动目标的0.5秒停留窗口？
这不是战术，这是玄学！
“我……”
“你能做到。”
林风直接打断了他。
那平静的三个字，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
“苍狼”深吸一口气，将眼睛死死贴在了瞄准镜前。
他将林风报出的所有数据，输入了单兵火控系统。
瞄准镜的视野里，依旧是一片水雾和混乱的光影。
他只能相信。
8……
7……
6……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指挥大厅里，落针可闻。
3……
2……
1……
一道黑影，果然如神谕般，踉跄地从那片破碎的橱窗前闪过！
就是他！
“苍狼”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一个点。
他的手指，稳如磐石。
在火控系统提示音响起的瞬间，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撕裂水幕，带着死神的呼啸，精准地钻入了那道黑影的眉心。
血花，在混乱的光影中，无声绽放。
主屏幕上，代表着劫匪头目的那个最亮的红点，熄灭了。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站在大厅中央的背影。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屏幕上的战果。
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吵闹的蚂蚁。
他拿起通讯器，对已经重新集结，准备突入的“利剑”小队，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清理掉。”
……
战斗，在五分钟后结束。
没有悬念。
失去了头领和重火力的“黑潮”成员，在恢复了信心的“利剑”面前，不堪一击。
……
“深井”基地。
高建军走到林风面前，身体站得笔直，抬起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的身后，慕容雪，以及大厅内所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全部起立。
上百个军礼，同时献给了那个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年轻人。
林风看着他们，神色恢复了平日的淡然。
“我该回家吃饭了。”他说。
高建军放下手，嘴唇嗫嚅了半天，才用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问道：“我们……我们该如何称呼您？您在第九局的……代号？”
林风的目光，再次落向那面巨大的，显示着整个华海市模型的屏幕。
那是一个包罗万象，推演众生的，巨大沙盘。
“代号，”他轻声说。
“沙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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