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被轰然击碎的青石靶,扬起的尘埃,似乎过了很久,才缓缓地、不情愿地落回地面。
死寂。
一种比雷鸣更具威势的、源于灵魂被彻底震撼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校场。无论是身经百战的护卫队员,还是见多识广的匠人,此刻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泥塑木雕,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碎石狼藉的废墟,大脑一片空白。
风,似乎也在这股超乎想象的力量面前,屏住了呼吸。
“俺的娘……亲……”
终于,王虎那粗重的、如同梦呓般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他那双铜铃般的大眼里,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憨厚与凶悍,只剩下一种最原始的、孩童见到神迹般的敬畏与狂热。他猛地转头,一把抓住身旁公输铁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老匠人的骨头捏碎:“老……老神仙!这……这玩意……是您造出来的?!”
“咳咳!放手!你这憨牛!”公输铁被他摇得七荤八素,却笑得比哭还大声,他挣脱开王虎的钳制,老脸涨得通红,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与骄傲。他像抚摸情人一般,轻轻拍打着那冰冷而狰狞的神臂弩弩身,声音都在颤抖:“是图纸!是主公的神之图纸!老夫……老夫不过是将神迹,搬到了人间!”
他的目光,狂热地望向韩宇,那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个主公,而是在仰望一尊行走于世间的神明。
这股狂热,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韩宇身上。敬畏、崇拜、狂喜……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股无形的、名为“信仰”的洪流,几乎要将韩宇淹没。
韩宇心中苦笑,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深不可测的平静。他知道,这神臂弩的出现,不仅是为桃源居增添了一件大杀器,更是为他自己,披上了一层“天命所归”的神秘光环。在这迷信的时代,这层光环,有时比十万大军更为管用。
“此弩之威,确实超乎想象。”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但其弊端,亦同样明显。”
他看向公输铁:“总司,此弩,上弦需几人?耗时多久?所需材料,几何?”
这三个问题,如同一盆冷水,瞬间让狂热的气氛,冷却了几分。
公输铁脸上的潮红退去,神情恢复了匠人的严谨。他躬身道:“回主公。此弩,需三名壮汉,合力转动绞盘,上弦一次,耗时约一分半钟。弩身由神铁与百炼钢混合铸造,每造一具,需耗神铁三十斤,百炼钢一百二十斤,耗费工时……至少十日。至于这破甲铁矢,更是耗材不菲。”
一分半钟,才能发射一次。十天,才能造出一架。
这个数字,让王虎那颗火热的心,也冷静了下来。他立刻意识到,这东西,是决胜的重器,却绝非能横扫战场的常规兵器。它更像是一柄只能挥动一次的、开天辟地的巨斧。
“而且,”一向沉默的刘三,此刻也上前一步,他那只完好的眼睛,闪烁着战术推演后的精光,“此物沉重,机动不便,极易成为敌军骑兵突袭的目标。用于守城,自然是无上利器。但若用于野战,尤其是攻坚……”他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众人的热情,彻底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思索。
就在此时,一直静立一旁的崔州平,抚着长须,缓缓地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与睿智。
“主公,诸位将军,”他开口道,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神臂弩之用,不在于杀伤多少敌人,而在于……诛心。”
“诛心?”王虎不解地挠了挠头。
“不错。”崔州平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黑风寨,为何能盘踞北山多年,连县尉李虎都奈何不得?无非是仗着两点。其一,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其二,便是那帮匪徒心中,那股‘官兵也奈何我不得’的骄悍之气。这股气,便是他们的胆。”
他伸出手指,遥遥指向那片碎石废墟:“而神臂弩,便是一柄,能于三百步外,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将他们的‘胆’,彻底击碎的——神罚之锤!”
他转过身,对韩宇深深一揖,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与决断:“主公,草民有一计,或可不费一兵一卒,便让那黑风寨,自乱阵脚,土崩瓦解!”
韩宇眼神一亮:“先生请讲!”
“我等不必急于攻山。”崔州平缓缓道来,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将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我军只需兵临北山之下,却不攻,只安营扎寨。同时,将此神臂弩,置于阵前,每日,只发一箭!”
“第一日,我等可于三百步外,一箭,碎其山门前那块‘黑风寨’石碑!让所有匪徒,亲眼见识这天威神罚!”
“第二日,我等再发一箭,毁其寨门之上的了望箭塔!让他们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坚固寨墙,在我等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
“第三日,若他们还不投降,我等便可告知那被我们联合而来的十八村寨乡勇,此乃天神助我,神箭过处,寸草不生!而后,再发一箭,将那黑风寨的聚义厅大旗,从中射断!”
崔州平每说一句,王虎和刘三的眼睛,便亮一分!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画面:黑风寨的匪徒们,躲在他们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寨墙之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标志性建筑,被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抵挡的恐怖力量,于不可思议的距离之外,一个个精准地摧毁!那种未知的、如同神明凝视般的恐惧,足以摧垮任何一支军队的士气!
“如此三箭之后,”崔州平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黑风寨的士气,必将跌至谷底!寨中人心惶惶,必生内乱!届时,我等再以十八村寨乡勇为主力,四面猛攻,高呼‘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而我桃源居精锐,则可以逸待劳,寻其破绽,一击致命!此战,可必胜!且我军伤亡,可降至最低!”
一席话毕,整个中军大帐,鸦雀无声。
王虎张着大嘴,看着崔州平,如同在看一个怪物。他现在才明白,东家说的“狐狸之智”,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已经不是打仗了,这是在玩弄人心!
韩宇的眼中,也爆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他重重地一拍桌案,断然道:“好!好一个‘三箭诛心’之计!就依长史之言!”
他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帐下诸将:“传我将令!”
“命!刘三为先锋,即刻率斥候营,潜入北山,不必绘制全图,只需将黑风寨山门石碑、寨门箭塔、聚义厅大旗,此三处目标之精确方位、距离、风向,尽数探明!此为重中之重,不得有误!”
“命!王虎为左军都督,即刻整合我护卫队全员,并开始接收各村寨前来汇合之乡勇。记住,对乡勇,要以安抚、激励为主,告知他们,此战,天命在我!”
“命!公输铁总司,神兵坊全力赶工,十日之内,无需再造第二架神臂弩,但必须为我备足至少二十支破甲铁矢!每一支,都要保证万无一失!”
他最后,走到了崔州平面前,郑重地一拱手:“大军后勤、粮草调度、以及……安抚那些被我们‘请’来的县兵伤员,让他们把‘神迹’的故事,好好地传回安黎城。这一切,便拜托长史了。”
“主公放心,”崔州平躬身一礼,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自信,“州平必不负所托。”
……
三日后,北山脚下,寒风凛冽。
一支衣衫褴褛、装备混杂,人数却足有六七百之众的“联军”,在山谷中安下了营寨。他们是来自北山周边十八村寨的乡勇、猎户,被桃源居一纸檄文和剿匪大义所感召,前来助战。然而,他们看着远处那高耸入云、壁立千仞的黑风寨,眼中更多的,是畏惧与不安。
就在这人心惶惶之际,一骑快马,从桃源居的方向,疾驰而来。
是那名前去联络的少年使者,李默。他翻身下马,快步冲入临时搭建的帅帐,脸上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凝重与兴奋,单膝跪地。
“报——!主公!长史!十八村寨乡勇,已集结完毕!只是……只是各寨寨主,皆言黑风寨地势险要,不宜强攻,军心……军心浮动!”
帐内,韩宇与崔州平,正对着一副刚刚由刘三派人送回的、极其精密的沙盘,推演着战局。听到李默的汇报,崔州平微微一笑,似乎早有预料。
韩宇则抬起头,看着这个在风霜中历练得愈发沉稳的少年,平静地问道:“李默,你觉得,该如何,安抚这浮动的人心?”
李默一愣,随即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回主公!属下以为,千言万语,不如惊天一箭!是时候,让他们亲眼看一看,何为——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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