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门山门外的青石台阶上，陆瑾依旧站在那里，身形笔直如枪。
他的目光扫过山下那些或恭敬、或忐忑、或好奇的面孔，最终落在了赵方旭身上。
“赵董。”陆瑾开口，声音平静，“大师兄有请。”
赵方旭心头一松，连忙拱手：“多谢陆佬。”
他转身，对身后的王蔼和吕慈使了个眼色。三人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迈步上山。
张之维精神抖擞，笑呵呵地跟在后面，张怀义和田晋中紧随其后。
唐烈带着唐门的几位长老，也快步跟上。
胡三太爷磕了磕烟杆，将烟灰抖落在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领着一众仙家弟子往山上走。
一行人沿着青石台阶拾级而上，山道两旁，竹林摇曳。赵方旭走在最前面，脚步却越来越慢。他能感觉到，随着越往山上走，空气中那股压迫感就越重。不是炁的压迫，而是一种纯粹的、源自生命层次碾压的威压，就像是食草动物面对猛兽时，那种刻在基因里的恐惧。
王蔼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吕慈，发现这位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老人，此刻脸色也有些发白。
张之维倒是神色如常，只是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此刻却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抹凝重。张怀义和田晋中则是满脸激动，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唐烈紧紧攥着拳头，手心里全是汗。胡三太E爷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方，眼神复杂。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山顶的一片空地上。
空地中央，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桌上放着一壶茶，几只粗瓷碗。桌子后面，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身形魁梧，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黑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那张脸，棱角分明，眉眼间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性，却又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稳。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但在瞳孔的最深处，却燃烧着一团金色的火。那火，不是愤怒，不是杀意，而是一种纯粹的、对生命的渴望，对力量的追求，对守护的执着。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却仿佛与整座山融为一体，成了这天地间最坚固的支柱。
赵方旭的脚步停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王蔼和吕慈也停下了脚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
这就是胜力仙人。哪怕闭关了数十年，那股霸气依旧盖压天下。
但与昔日不同的是，此刻的张豪，眼中多了一丝温度。那是一种经历了生死，看透了执念后的豁达。他的笑容，不再是那种让人心惊胆战的暴虐，而是带着一丝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愉悦。
“来了？”
张豪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赵方旭身上，微微点了点头。“赵董，辛苦了。”
赵方旭浑身一震，连忙上前，深深鞠了一躬：“不敢，不敢。仙人能够苏醒，是我异人界之幸。”
张豪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他的目光继续移动，落在了张之维身上。
“你虽然老了，但却快成道了。”
张之维笑呵呵地拱了拱手：“托仙人的福，老道还算硬朗。”
张豪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了张怀义和田晋中身上。他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怀义，晋中，你们也老了。”
张怀义和田晋中激动得浑身发抖，齐齐上前，跪倒在地：“弟子拜见仙人！”
“起来吧。”张豪伸手虚扶了一下，“都是老交情了无需多理。”
两人这才站起身来，眼眶却已经红了。张豪的目光继续移动，落在了唐烈身上。
“小子，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唐烈连忙上前，抱拳行礼：“仙人谬赞了。唐门能有今日，全赖仙人当年指点。”
张豪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胡三太爷身上。看到这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张豪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怀念。
他走上前，伸手拍了拍胡三太爷的肩膀，笑着说道：“丫头，连你都这么大了。”
胡三太爷浑身一僵。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依旧年轻的面孔，鼻头一酸，眼眶瞬间红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拼命地点头。那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在东北大地上，一拳轰碎了日军坦克，救下了她的男人。
“仙人……”胡三太爷的声音哽咽了，“您终于醒了。”
张豪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朗声说道：“诸位能来，张某感激不尽。来，都坐吧，喝杯茶。”
众人刚刚落座，山道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武当山的掌门周蒙，带着弟子王也，全真教的掌门丘玄清，还有其他一些收到消息的二流门派掌门，此刻都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他们看到场中这般阵仗，个个心头剧震，不敢上前，只在远处恭敬地对着张豪遥遥一拜。
张豪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并未多言。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
是似冲。
他穿着一身灰色道袍，脸色阴沉，眼神冰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他走到张豪身后，站定，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哼。”
他冷哼一声，那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赵方旭的脸色微微一变。王蔼和吕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忌惮。他们能感觉到，似冲的实力，比十七年前强了不止一筹。如今的似冲，恐怕除了张之维，无人能敌。
似冲此刻的态度，显然是在宣泄着心中的不满。自家大师兄刚刚苏醒，就要接见这群人，他心里自然不痛快。
张豪却一脸无所谓。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这才开口：“师叔，别吓着客人。”
似冲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那股压迫感却收敛了几分。
张豪放下茶杯，目光落在了赵方-旭身上。“赵董，今日请你来，除了叙旧，还有一事。”
赵方旭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仙人请讲。”
“我三一门自我师尊左若童起，便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张豪的语气很平淡，“如今天下大定，若无要事，我不会到处走动。还请放心。”
赵方旭听完张豪所言，浑身一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激地说道：“多谢仙人谅解。公司绝无监视之意，只是……只是对三一门功法的延年益寿之效，颇为好奇。”
此话一出，场中气氛再次微妙起来。
赵方旭苦笑一声，指了指站在张豪身后的似冲：“恕我直言，根据公司档案记录，似冲道长今年应是……一百二十三岁高龄。可道长如今之貌，不过中年。这……已经超出了我们对异人生命极限的认知。”
众人闻言，皆是心头一震！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似冲。一百二十三岁？！开什么玩笑！此人看上去最多五十出头，气息沉稳如山，哪有半点老态？
张豪却笑了笑，说道：“赵董不必紧张。我理解公司的顾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尊重公司的意图，也请公司理解，三一门的功法，只传三一门的人。”
赵方旭连忙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张豪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终落在了张之维身上。
“之维，我有一事相询。”
张之维笑呵呵地说道：“仙人请讲。”
张豪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我师尊左若童，被天道放逐，卷入了虚空乱流。我想知道，可有办法将他找回来？”
此话一出，场中再次陷入了死寂。张之维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赵方旭、王蔼、吕慈等人更是脸色大变。被天道放逐？
张之维沉默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仙人，老道实在是无能为力。天道放逐，乃是规则之力，非人力所能抗衡。”
张豪的眼神暗了一下。他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来。
“我明白了。”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那眼神，仿佛要将天都刺穿。
“既然无人能帮我，那我便自己去找。”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用什么办法。”
“哪怕……是掀了这天。”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纯粹由意志凝聚而成的霸气，从他体内轰然爆发！周围的竹林瞬间炸裂，无数竹叶在空中飞舞，化作漫天碎屑！
赵方旭等人脸色剧变，下意识地运炁抵抗，却依旧被这股威压逼得连连后退！
他们骇然地看着那个站在原地伟岸的背影。
这就是胜力仙人。
真正意义上的陆地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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