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蔡哆廉离开客房起,李莲花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面。这人的态度与一系列反常的举动——非但没有惯常的恐吓折磨,反而沐浴更衣、好酒好菜伺候,甚至口口声声要“帮忙”寻亲——每一桩都透着刻意与算计。
李莲花行走江湖多年,深谙“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他屏息凝神,将周身气息敛至近乎虚无,如同融入了建筑本身的阴影里,一双眼睛锐利如鹰,紧紧锁住蔡哆廉的一举一动,誓要弄清楚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片刻后,一只信鸽从后窗飞出,径直投向了沉沉的夜幕。李莲花眸光一凝,足下轻点,身形已如一片被夜风卷起的青叶,飘然掠上屋脊。
信鸽振翅疾飞,速度颇快,但李莲花的武功、内力早已恢复至当年的境界,更因修炼了穆凌尘所授的玄妙功法,轻身功夫与内力精纯程度犹胜往昔。
他如一片青叶随风而行,足尖在屋瓦、树梢轻点,始终与那信鸽保持三丈左右的距离,既不被甩脱,也不惊动它。
信鸽径直飞出青石镇,朝着东南方向的山林飞去。李莲花紧随其后,心中疑惑更深——东南方并非通往西域的方向,这信鸽要飞往何处?
约莫追出十余里地,前方出现一片黑压压的松林。李莲花看准时机,深邃的眸中精光一闪,就是此刻!
他体内真气骤然加速流转,速度暴涨,瞬间拉近了与信鸽的距离,右手疾探而出,拇指与食指在空中一拈,精准无误地捏住了信鸽的两侧翅膀根处。那信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咕”鸣,便已动弹不得,温顺地被他拢在掌心。
李莲花提着信鸽,身形在空中一个优雅的回旋,如同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定在旁边一棵老松横向伸出的粗壮枝干上,脚下未发出丝毫声响。
他迅速解开系在信鸽腿上那小指粗细的铜管,倒出里面卷得紧紧的信纸,就着从松针缝隙间漏下的清冷月光,展开细读。
目光快速扫过那工整却透着市侩气的字迹,只看了开头几行,李莲花脸上的平静便寸寸冻结,眼神骤然锐利冰冷,仿佛淬了寒冰。
‘偶得一子,年方十四,相貌殊绝……绝非池中物……或可为……添一重筹码……’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心里。先前所有的不解与疑惑,此刻都有了答案。原来这蔡哆廉打的是这个主意——并非简单囚禁勒索,而是将他视若珍宝的凌尘,当作一件奇货可居的“宝物”,一件可以用来攀附权贵、换取前程的“筹码”,准备进献给那远在京城的、不知何等藏污纳垢的所谓“主楼”势力!
怒火在李莲花胸中翻腾冲撞,握着信纸的手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让他几乎抑制不住立刻返回软香阁、让那人付出代价的冲动。
但他深深吸了一口林间清冷的空气,强行将那沸腾的杀意与怒火压回心底。现在不是被情绪左右的时候,这封意外的密信……或许能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做些文章。
他略一沉吟,眼神重新变得冷静锐利。扫视周围,确认暂无他人,他抬手挥出,术法流转间便在信纸上添改了几处。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原文便被巧妙地修改为:“……偶得一宝,不日将送京中。望好生利用。”
他将“子”改为“宝”,将所有涉及年龄、容貌、特质及用途的敏感描述尽数抹去或替换,只留最简洁的信息。
如此一来,既最大程度地保护了穆凌尘的真实情况不外泄,又能让京城那边知道有“重要物品”即将送达,不至于因收不到消息而对蔡哆廉产生怀疑,打草惊蛇。
他拿起修改后的信纸,就着月光仔细检视,确认改动天衣无缝,墨色、笔锋衔接自然,这才准备重新卷起,塞回铜管。
就在此时,一股无比熟悉、带着微凉意蕴的清气,毫无征兆地悄然漫至身侧。
李莲花心中蓦地一惊,手上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倏然转头,只见穆凌尘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相邻一根略低的松枝之上。
一袭墨色的长衫在疏落的月华下流淌着清辉,身形挺拔如孤松,夜风拂动他几缕未束的墨发,那双沉静的眼眸正静静地望过来,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信纸上。此情此景,恍若月下谪仙临世。
“你……”李莲花心下稍安,随即又涌起一丝无奈与担忧,压低声音道,“怎么寻到此处来了?那边厢房……”
“留了个替身傀儡在床上,气息体温皆可模仿,不会被察觉。”穆凌尘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他的目光并未从信纸上移开,继续说道,“感知到你离了软香阁,便过来看看。”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出门散步偶遇。
李莲花深知,以穆凌尘的修为,要在不惊动软香阁所有守卫,制造足以以假乱真的傀儡,这对他来说绝非难事。
“看看我改得如何?”李莲花将修改后的信纸朝穆凌尘的方向递了递,声音虽然刻意放稳,但其中蕴含的未散怒意与冰冷,依旧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隐约可辨,“可有疏漏,或需补充之处?”
穆凌尘伸手接过那轻薄的纸笺,垂眸扫过上面被巧妙改动过的字迹。月光勾勒着他清隽的侧脸线条,当看到那个被着重修改的“宝”字时,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周遭空气都浸染了几分寒意。
“甚好。”他嗓音清冽,如冰泉击石,“‘宝’字用得妙,既含糊又值钱,正合商贾口吻。”
他话音微顿,抬起眼眸,那双向来沉静如古井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出李莲花紧绷的侧影,以及更深处翻涌的怒焰。
“他不只想将我送往京城,视为晋升之阶,”穆凌尘的语调平静无波,陈述着一个冰冷的事实,“信末提及‘其有父,家境富裕’——看来对你与身后的产业,也没放在眼里,已起了彻底抹除的杀心。”
“我知道。”李莲花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被厚重的夜色压实。他并未多言,只是手臂一伸,以一种带着保护与占有意味的姿态,将穆凌尘揽近身侧。掌心触及对方肩头墨色衣料下微凉而柔韧的肌肤,那股熟悉的清冷气息稍稍抚平了他心头的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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