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共治区的静默日刚过三天，艾拉就在监测数据中发现了异常。意识网络的图谱上，代表“静默区”的灰色地带边缘，有一缕极细的光带正在不规则跳动，像一条不安分的小蛇，试图穿透防火墙的缝隙。她调大分辨率，看清那光带的源头——是暗语田边缘的一株变异共生稻，稻穗上的荧光忽明忽暗，与周围稳定的能量场格格不入。
“这株稻子有点不对劲。”艾拉将数据同步给星砾，指尖在控制台上快速滑动，“静默日那天它没有进入休眠状态，反而吸收了过量的星髓能量，现在意识波纹里混着细碎的杂音。”
星砾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暗语田。他蹲下身，指尖轻触稻穗，能量顺着指尖涌入稻株。片刻后，他皱起眉：“它在‘哭’。”星砾的银蓝色纹路泛起波动，“意识里全是混乱的碎片——有共生稻的生长记忆，有暗物质海的能量残留，还有……一点不属于这里的、带着金属冷感的波动。”
两人沿着那缕异常光带追溯，发现它最终指向了意识网络的“老巢”——位于共治区核心的意识枢纽。枢纽的能量屏上，代表防火墙的橙光正在那缕光带触碰的位置微微发暗，像被水渍洇湿的纸。艾拉调出枢纽的日志记录，瞳孔骤然收缩：“静默日当天，有个外部信号试图接入网络，被防火墙拦截了，但拦截记录显示，信号的频率与这株变异稻的意识波纹完全吻合。”
消息很快传到理事会。小林抱着她培育的“记忆稻”匆匆赶来，稻穗上凝结的露珠里，正回放着静默日的画面：暗语田边缘，一道银灰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像极了拾荒者古籍里记载的“星尘魅影”——一种以吞噬意识碎片为生的虚空生物。“它没完全被拦截。”小林指着露珠里的影子，声音发紧，“你看，它临走时抓了把星尘，混进了这株稻子的根须里。”
星砾已经带着工具来到意识枢纽。他将手掌按在防火墙的薄弱处，银蓝色纹路顺着掌心蔓延，在橙光上织出细密的网。“这道裂痕比想象中深。”他的声音透过意识共振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魅影的意识碎片像寄生藤，已经顺着光带缠上了枢纽的核心处理器。”
艾拉启动了备用防火墙，却发现那裂痕处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光芒中，无数细碎的意识碎片喷涌而出——有拾荒者先民的狩猎呐喊，有翼光生物的悲鸣，还有双宇文明星舰解体时的警报声。这些碎片像失控的萤火虫，在枢纽大厅里乱撞，其中几缕竟穿透了墙壁，飘向暗语田的方向。
“是魅影在搅乱记忆库！”小林惊呼着放出记忆稻的意识波纹，试图安抚那些失控的碎片，“它想让所有生命的意识陷入混乱，趁机撕裂防火墙！”
暗语田那边已经起了骚动。那株变异稻周围的共生稻开始剧烈摇晃，稻穗上的荧光忽明忽暗，像是在痛苦地抽搐。有几株靠近的稻子甚至开始枯萎，根部渗出黑色的汁液——那是意识被吞噬的迹象。星砾留在暗语田的意识分身传来画面：变异稻的根须正在疯狂生长，像无数条细蛇，顺着土壤里的星髓脉络向静默区深处蔓延。
“必须切断它与枢纽的连接。”艾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星砾，你守住枢纽，我去暗语田处理源头。小林，准备‘意识净化波’，等我信号。”
她赶到暗语田时，变异稻已经长得比人高，稻穗沉甸甸地垂着，每一粒稻谷都闪着诡异的紫光。那些蔓延的根须上，竟吸附着不少细小的意识碎片，有居民的日常对话，有星舰航行的记录，甚至还有翼光生物幼崽的啼鸣。艾拉刚靠近，稻穗就突然炸开，无数紫色的光点喷薄而出，化作一张张模糊的脸，围着她盘旋嘶吼。
“这些都是被吞噬的意识残影。”艾拉启动手腕上的星髓手环，手环射出的银线在空中织成一张网，将残影暂时困住，“魅影把这里当成了‘意识粮仓’，这株稻子就是它的储存罐。”
星砾在枢纽那边传来急促的意识波动：“防火墙快撑不住了！它在利用残影冲击核心！艾拉，快点！”
艾拉深吸一口气，将星髓手环调至最大功率。手环表面浮现出古老的纹路，那是双宇文明记载的“意识剥离术”——一种能将外来意识与宿主分离的秘术，代价是施术者会暂时失去部分记忆。她将手环按在变异稻的茎秆上，闭上眼睛，任由术法的能量顺着手臂蔓延。
刹那间，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涌入她的脑海：魅影在暗物质海中游荡的孤寂，拾荒者先民与翼光生物并肩作战的热血，双宇文明星舰坠毁时的绝望……这些碎片像锋利的玻璃，割得她意识阵阵刺痛。她强忍着眩晕，指尖在稻秆上快速划过，每划一道，就有一缕银灰色的光带从稻子里被抽离，那是魅影的意识残片。
“小林，净化波准备！”艾拉的声音带着喘息，“三、二、一——”
小林早已将记忆稻排成环形，听到指令立刻催动能量。环形的稻穗同时亮起金光，一道温和却坚韧的波动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那些被抽离的魅影残片瞬间消融，而共生稻的荧光则重新变得柔和。暗语田边缘，那株变异稻的紫色光点渐渐褪去，茎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最终化作一捧带着淡淡清香的稻壳。
几乎同时，意识枢纽的防火墙发出一声轻响，橙光重新变得均匀，那道裂痕在星砾的修补下缓缓弥合。星砾扶着墙壁喘着气，银蓝色纹路黯淡了不少，却带着如释重负的松弛：“守住了……”
艾拉瘫坐在暗语田边，看着掌心残留的银灰色残片慢慢消散，突然觉得头有些空。她记得自己刚刚做了很重要的事，却想不起具体的细节，只记得那些涌入脑海的、属于陌生人的记忆碎片，像一场模糊的梦。
“你还好吗？”星砾的身影出现在她身边，递来一块星髓能量块，“意识剥离术对你的冲击太大了，理事会已经批准你带薪休假三天。”
艾拉接过能量块，指尖触到冰凉的表面，才慢慢找回些真实感。她望向暗语田，那些被影响的共生稻正在恢复生机，稻穗上的荧光连成一片温暖的光海。远处，意识网络的光带重新在天际舒展，只是在静默区边缘，多了一层更细密的防护网——那是星砾用自己的意识纹路编织的，像一层柔软的茧。
“那株变异稻的残骸呢？”艾拉忽然问，声音还有些发飘。
“小林收起来了。”星砾指向暗语田中央的透明容器，“她说要研究魅影的意识结构，说不定能找到提前预警的方法。”
艾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容器里的稻壳正在缓慢分解，化作一缕缕极细的光，融入周围的土壤。她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自己的手环——上面的纹路比之前淡了些，像被水洗过一样。
“我好像忘了什么……”她喃喃自语。
星砾拍了拍她的肩，银蓝色纹路泛起柔和的光：“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又守住了一次。”
暗语田的风带着稻穗的清香吹过，意识网络的光带在天空中缓缓流淌，像一条温柔的河。艾拉望着那片光河，忽然笑了——忘了就忘了吧，只要共生的根基还在，那些被遗忘的瞬间，总会以另一种方式，藏在意识的褶皱里，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悄悄发芽。
夜幕降临时，小林兴奋地跑过来，举着一片透明的稻叶：“看！我从残骸里提取出了魅影的意识频谱！以后只要它靠近共治区，监测仪就能立刻报警！”稻叶上，一道极细的银灰色线条正在缓慢游动，像在展示自己的“身份密码”。
艾拉接过稻叶，指尖触到线条的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银灰色的影子在暗物质海的边缘回头，眼睛里映着漫天星尘。她晃了晃头，将那画面甩出去，笑着对小林说：“那我们可得给监测仪取个名字，要够响亮，让魅影一听就害怕。”
“叫‘守忆者’怎么样？”星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提着一盏星髓灯，灯光在暮色中晕开一圈温暖的光，“守住我们的记忆，也守住共生的根基。”
艾拉看着灯光里星砾的侧脸，忽然觉得，就算忘了些什么，此刻的温暖与踏实，已经足够填满所有空白。意识网络的光带在他们头顶交织成网，网眼里漏下的星光，落在暗语田的稻穗上，像撒了一把碎钻，闪闪烁烁，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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