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是被颈间滚烫的湿意惊醒的。
他缓缓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清明,先感觉到的是怀中人细微的、压抑不住的颤抖,以及衣领处那片冰凉的濡湿。
他低头,看见萧秋水将脸深深埋在自己肩窝,肩膀耸动,发出小兽般呜咽的抽泣声,眼泪无声地淌了他一身。
“对……对不起……花花……”萧秋水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愧疚,“都怪我……是我太没用了……才让你……才让你耗了那么多心力……你脸色好白……都是我不好……”
他越说越难过,眼泪掉得更凶了,仿佛要将所有的后怕和自责都哭出来。
李莲花的心像是被这滚烫的泪水灼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明明自己是为了救他才受伤,却还自责自己害了他。
他从未见过萧秋水哭,这个总是阳光灿烂、像个小太阳似的小朋友,此刻却哭得如此无助。
他轻轻叹了口气,抬起那只还算有些力气的手,抚上萧秋水柔软的发顶。
“别哭了,”他的声音因虚弱而低哑,却放缓了语调,“不怪你,若不是你,我现在已是一具尸体了。”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梳理着萧秋水的头发,试图安抚他:“该说谢谢的是我,秋水,你救了我。”
然而,这番安慰并未止住萧秋水的眼泪,反而像是打开了他情绪的闸门。
他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眼睛红肿,哽咽着说:“可是……可是你看起来好难受……你为了救我……要是……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 他不敢再说下去,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充满恐惧和依恋地望着李莲花。
看着他这副模样,李莲花心中那根名为“理智”和“距离”的弦,终于彻底崩断。
十年来的冷漠、疏离在这一刻,在这个为他挡下致命一掌、又为他哭得不能自已的小朋友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劫后余生的庆幸,心底翻涌的难以言喻的情感,以及一种想要抹去他眼泪、抚平他不安的强烈冲动,驱使着李莲花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举动。
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揩去萧秋水脸上的泪痕,然后,在那双惊愕睁大的、还含着水光的眼睛注视下,缓缓地、坚定地俯下了身。
不是一个轻柔的触碰,而是一个带着不容置疑的、炽热温度的吻,准确地覆上了萧秋水因哭泣而微微张开的唇。
这个吻,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栗,带着压抑已久的情感释放,带着泪水的咸涩,也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确认。
它不是浅尝辄止,而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深入。
李莲花生涩却强势地撬开了他的牙关,舌尖带着一种探索和占有的意味,纠缠上去,气息交融,带着药味的苦涩和泪水的咸,交织成一种复杂而浓烈的味道。
萧秋水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连哭泣都忘了。
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远超他想象的亲吻,感受着李莲花温热的气息,和他那看似虚弱却带着不容抗拒力道的拥抱。
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出胸腔。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肺里的空气几乎耗尽,李莲花才稍稍退开些许,额头抵着萧秋水的额头,呼吸急促,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他看着萧秋水依旧懵懂、震惊、却染上绯红的脸颊和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低声问,气息还不稳:“还哭吗?”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情动后的磁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萧秋水像是被这句话惊醒,猛地回过神,脸颊瞬间爆红,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拼命摇头,眼泪倒是真的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羞涩和……难以言说的喜悦。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李莲花,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深沉而灼热的情感。
萧秋水的心,像是被蜜糖填满了,又像是被暖阳照耀着,他傻傻地看着李莲花,终于,嘴角控制不住地,一点点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带着泪痕、却无比灿烂、无比幸福的笑容。
他用力摇了摇头,声音小小的,带着点哭腔后的软糯,却又无比坚定:“不……不哭了。”
那个带着泪水和药味的吻,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开了两人之间朦胧的薄雾,也点燃了萧秋水心中前所未有的、滚烫的喜悦和勇气。
他像只终于得到主人回应的、黏人的小猫,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贴在李莲花身边。
虽然两人都还虚弱,需要静养,但萧秋水的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李莲花,递水喂药,眼神亮晶晶的,嘴角总是忍不住上扬,仿佛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趁着李莲花精神稍好,靠在榻上闭目养神时,萧秋水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翻涌的好奇和一种想要更深入了解这个人的渴望。
他蹭到李莲花身边,挨着他坐下,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花花……” 他唤道,手指悄悄勾住李莲花垂在身侧的一缕发丝,轻轻缠绕着,“你……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以前的事?”
他觉得系统说的或许会和他经历的有点出入,但肯定不会是假的。
他顿了顿,怕李莲花误会,连忙补充:“我不是要打听什么秘密!我就是……就是想多知道一点你的事,比如……你是怎么成为李莲花的?”
他的问题问得小心翼翼,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关切和一种想要分担的渴望。
李莲花缓缓睁开眼,对上萧秋水那双清澈见底、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睛。
经历了生死与共,那个吻似乎也打破了他心中最后一道壁垒。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摇曳的树影,仿佛透过它们,看向了遥远的过去。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淡,开始讲述那些被尘封的往事。
没有激昂的语调,没有刻意的渲染,只是平静地叙述着——关于四顾门,关于师兄单孤刀,关于那场改变一切的东海大战,关于碧茶之毒,关于从李相夷到李莲花的十年……
萧秋水屏住呼吸,听得极其认真,当听到李莲花描述碧茶之毒发作时的痛苦,以及十年间独自承受的煎熬时,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李莲花微凉的手,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一些温暖和力量过去。
然而,当李莲花提到“那时,我身边还有一位……算是恋人吧” 这句话时,语气虽然依旧平淡,却让萧秋水整个人猛地僵住了。
恋人?
花花……曾经有过恋人?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猝不及防地从头顶浇下,瞬间浇灭了他心中因那个吻而燃起的、所有的炽热和喜悦。
一股尖锐的酸涩和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如同藤蔓般迅速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原本亮晶晶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嘴角努力维持的笑容也僵住了,变得有些勉强。
他低下头,不想让李莲花看到自己瞬间失控的表情,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里乱成一团麻。
原来……花花不是只对我特别……
他曾经也对别人那么好过……甚至更亲密……
那个吻……对他来说,是不是……只是一时冲动?或者……只是安慰?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翻滚,每一个都带着刺。
他觉得自己像个突然闯入别人故事的局外人,那个“恋人”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他和李莲花之间。
李莲花似乎察觉到了他瞬间低落的情绪和僵硬的身体,讲述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侧过头,看向突然沉默下去的萧秋水,轻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 萧秋水猛地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有些发颤,“就是……就是觉得花花你以前好厉害……也好辛苦……”
他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与李莲花对视,生怕对方看穿自己那点可笑的心思和汹涌的醋意。
他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对,花花愿意跟他分享过去,他应该心疼花花才对,怎么能……怎么能因为一个已经“过去”的人而难过呢?
可是,心口的酸胀感,却真实得无法忽视。
李莲花看着他这副强颜欢笑、眼神躲闪的模样,心中了然。
他没有点破,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反手握住了萧秋水有些冰凉的手指,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
他没有再继续关于“恋人”的话题,而是将话头引向了其他无关紧要的细节,仿佛刚才那句只是随口一提。
但萧秋水的心,却已经沉了下去。
李相夷年少成名,意气风发,肆意洒脱,如骄阳般光芒万丈;李莲花温和,心怀众生,有悲悯之心。
尽管变成李莲花的他在江湖中只是普通游医,但在萧秋水眼里他仍然如骄阳般光芒万丈。
他依旧靠在李莲花身边,依旧握着他的手,却再也找不到刚才那种满心欢喜、无所顾忌的感觉了。
一种名为患得患失的种子,悄然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原来,靠近光,也会被光的过往灼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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