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尘埃，在时光的角落里闪闪发光。那是在冰冷残酷的宇宙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被称为“孤儿院”的避风港里发生的故事。
年仅九岁的丽塔·洛丝薇瑟，刚刚被卡斯兰娜家族的家主——
那位大人物亲自指派了一项她视若生命的使命：成为比安卡·阿塔吉娜，这个比她小五岁的、沉默寡言得像个人偶的女孩的专属女仆。
彼时的丽塔，还未完全习得日后那无懈可击的优雅，小小的脸上带着早熟的认真，以及一份沉甸甸的、生怕辜负这份“使命”的紧张。
使命的第一项严峻挑战，发生在一个雾气氤氲的浴室晚上。
小小的比安卡，像只刚从泥地里被捡回来的、戒备心极强的幼猫。
她不肯让任何保育机器人靠近，只是固执地站在浴室角落，身上还穿着白天训练时沾满尘土和汗渍的旧衣服。
金色的短发黏在额角，一双湛蓝的眼睛里满是倔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助。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看不出原貌的兔子玩偶，仿佛那是她唯一的铠甲。
“大小姐，”小丽塔鼓起勇气，声音还带着点奶气，却努力模仿着大人般的镇定，“沐浴时间到了。请让我帮您。”
比安卡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兔子，用沉默反抗。
丽塔没有退缩。她想起了家主的嘱托——“守护她”。
守护，或许就从清洗掉一天的污垢和疲惫开始。
她走上前，没有强行去拉，而是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试图先取下那个脏兮兮的玩偶。
“兔子先生…也需要清洗一下了，不是吗？”丽塔轻声说，眼神温柔而坚定，“我会很小心，不会弄坏它。我保证。”
或许是她语气里的真诚打动了她，或许是“兔子先生”的处境引起了共情，比安卡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
丽塔趁机，用超乎年龄的耐心和温柔，终于帮她把脏衣服褪下。
热水放好了，整个浴室弥漫着温暖的白雾和淡淡的、廉价的牛奶沐浴露的香气。
丽塔卷起显然过大的袖子，露出细细的手腕，试了试水温。
“温度刚好，大小姐。”
当比安卡终于踏进浴缸，将自己浸入热水中时，那层坚硬的外壳似乎被温暖微微融化了。
她依旧不说话，但身体不再那么僵硬。
丽塔拿起柔软的毛巾和浴花，挤上沐浴露，揉出细腻丰富的泡沫。她的动作生涩却无比专注，每一个手势都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郑重。
她小心地避开眼睛和耳朵，将泡沫涂满比安卡纤细的胳膊、后背、还有那头倔强的金发。
泡沫像是云朵，包裹着小小的、安静的比安卡。丽塔的手指非常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然而，在清洗后背时，丽塔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几处异样的凸起。
她轻轻拨开泡沫，看到的是几道已经结痂的、淡淡的淤青和擦伤——显然是白天过度训练留下的痕迹。
丽塔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了一下。
她没有惊呼，只是动作变得更加、更加轻柔了。像是蝴蝶停留，像是微风拂过。
她用指尖蘸着温水，一点点冲洗掉那些伤口周围的泡沫，仿佛这样做就能洗去疼痛本身。
“疼吗？”她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比安卡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长久以来，受伤、变强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从未有人问过她“疼不疼”。
她依旧没有回答，但小小的脑袋，却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摇了一下。
这一刻，某种坚冰一样的东西，在氤氲的热气中悄然碎裂了。
丽ta不再仅仅是在完成一项任务。她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是在抚慰一只受伤的雏鸟。她开始小声地、断断续续地说话，不像女仆对主人，更像姐姐对妹妹。
“泡泡像不像云朵？” “头发要冲干净哦，不然会痒痒的。” “看，兔子先生也变香了，变干净了。”
比安卡依旧沉默，但她微微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像是晶莹的泪，又像是幸福的星芒。
她允许丽塔帮她冲洗头发，温顺地仰起头， trustfully （信任地）将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丽塔面前。
洗完澡，丽塔用一条大大的、蓬松的浴巾将比安卡整个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小脸，蓝色的眼睛像被水洗过的天空，清澈透亮。
丽塔仔细地、一点点地帮她擦干头发和身体，每一个褶皱都不放过。
然后，她拿出干净的睡衣。是一件虽然旧但洗得格外柔软洁白的小裙子，领口还有细小的蕾丝边——这是丽塔偷偷用自己的旧衣服改的。
当她帮比安卡穿好衣服，系好最后一颗纽扣时，一直沉默的比安卡，忽然伸出小手，轻轻抓住了丽塔还湿着的衣角。
丽塔低头看她。
比安卡抬起脸，那双着名的、日后会让无数敌人胆寒的湛蓝色眼眸，此刻清澈见底，倒映着丽塔有些惊讶的脸。
她看了丽塔好一会儿，然后用一种极轻、却无比清晰的，带着沐浴后暖融融气息的声音，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你的衣服，也湿了。”
丽塔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早就被水和泡沫打湿的前襟和袖口，又看看眼前这个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备、只会直白表达关心的小人儿。
一股巨大而柔软的暖流瞬间击中了小丽塔的心脏。
她蹲下身，平视着比安卡，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明亮、毫无阴霾的笑容，那是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最纯粹的笑容。
“没关系的，大小姐。”她轻声说，伸出手，极其小心地帮比安卡理顺了最后一缕不听话的金发，“只要您干净、温暖，我就很高兴了。”
那一刻，浴室昏黄的灯光下，氤氲的水汽仿佛为她们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边。
一个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小女仆，一个冰冷外壳被 warmth 融化了一角的小主人。
某种比主仆更深刻、比血缘更亲密的东西，在那晚的雾气与暖水中，悄然生根发芽。
后来，丽塔也快速冲了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当她回到卧室时，看到比安卡已经抱着那只被她洗得香喷喷、虽然旧但干净无比的兔子玩偶，在床上睡着了。
睡颜是前所未有的安稳，甚至嘴角带着一丝极淡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丽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为她掖好被角。她在床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就着窗外星河洒下的微光，凝视着大小姐的睡颜。
心中那份“使命”，不再只是家主的命令，而是变成了眼前这张安静的睡脸，变成了那句“你的衣服，也湿了”的笨拙关心。
她悄悄伸出小指，勾住了比安卡露在被子外的一根手指。 “晚安，大小姐。”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我会永远守护您的。”
窗外，星辰无声流转，见证着一段持续一生的、忠诚与爱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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