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王保保的军队被挤压在淤口淀边缘一片相对狭窄、却遍布障碍的区域。
骑兵的优势荡然无存,战马在泥泞和水洼中举步维艰,反而成了累赘。
步兵则被吴军两面夹击,阵型大乱。
徐达军纪律严明,如同移动的城墙,稳步推进,用长枪如林阻挡元军反扑,用弓弩火器大量杀伤。
常遇春部则如同灵活的猎豹,分成无数小队,利用地形袭扰、切割、包围小股的元军。
王保保双眼血红,亲自挥刀督战,试图集结精锐,向一个方向突围。
他选中了常遇春方向,认为常遇春部经过“败退”和反冲,或许力竭,是相对薄弱的一环。
“黄金家族的勇士们!随本王杀出去!目标常遇春!”
王保保聚集了约八千最精锐的骑兵(其中不少是真正的蒙古本部精锐),丢弃了部分笨重装备,不顾一切地向常遇春中军旗号所在发起了决死冲锋!
这八千铁骑,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他们不惜代价,冒着吴军密集的箭矢和火铳,硬生生在常遇春的防线撕开了一道口子!
常遇春见状,不惊反喜。
“来得好!”他亲率最悍勇的亲卫营,迎头撞上!
两股洪流狠狠撞击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常遇春勇冠三军,手中长枪如同蛟龙出海,连续挑落数名元军悍将。
王保保亦是不顾身份,亲自搏杀,两人一度接近,目光在空中碰撞,皆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然而,个人勇武改变不了大局。
就在王保保骑兵与常遇春部缠斗之时,徐达指挥大军从后方和侧翼完成了更紧密的合围。
越来越多的吴军步兵围拢上来,用长枪阵死死困住这些失去了速度的骑兵。
火铳和弓弩从四面八方射来,元军骑兵如同陷入泥潭的猛兽,徒劳地挣扎,却一个个倒下。
“王爷!突围不出去了!撤吧!再不走就全完了!”
亲兵死命拉住杀红眼的王保保,哭着喊道。
王保保环顾四周,只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带来的五万大军(实不足四万),此刻还能站着的已不足万人,且被分割包围,败局已定。
那八千决死冲锋的精锐,也近乎损失殆尽。
无边的绝望和悔恨吞噬了他。
轻敌、冒进、中计……一步错,步步错!
“天亡我大元!恨啊!!”
王保保发出一声凄厉不甘的怒吼,几乎咬碎钢牙。
但他知道,再不逃,就真要死在这里了。
在剩余最忠心亲兵的拼死护卫下,王保保抛弃了大部队,只带着不足千骑,利用一处水洼芦苇的缝隙,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向着西北方向没命地逃去,甚至连帅旗都丢弃了。
主将一逃,本就濒临崩溃的元军彻底瓦解。
剩余的士兵或跪地投降,或四散奔逃,大多被吴军俘获或歼灭。
淤口淀-长芦之战,以吴军完胜告终。
王保保倾巢而出的近四万大军(号称五万),战死、溺毙、被俘者超过三万五千,仅有王保保等极少数人侥幸逃脱。
其麾下最核心的“黄金家族”精锐,几乎在此战中损失殆尽。
徐达与常遇春完美执行了朱元璋与刘伯温的锦囊妙计,以微小的代价,取得了歼灭王保保主力的辉煌胜利,彻底扫清了北上大都的最后一道重大军事障碍。
经此一役,王保保元气尽丧,再也无法对吴军北伐构成实质威胁,大元朝廷的命运,已然进入了倒计时。
应天府,吴王宫。
当徐达、常遇春于淤口淀-长芦全歼王保保主力的捷报传回时,整个宫殿沸腾了!
朱元璋拿着那份沾染着战场硝烟气息的捷报,双手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声震屋瓦,“徐达、常遇春,真乃吾之卫青、霍去病!
王保保已破,大都门户洞开,蒙元气数尽矣!”
李善长、刘伯温等核心谋臣同样激动不已。
北伐战略的成功,远超预期,这意味着吴王朱元璋,即将完成自北宋灭亡以来,汉家儿郎两百余年未曾实现的壮举——收复中原旧都,将胡虏逐回漠北!
“王爷!”
刘伯温捻须进言,眼中慧光闪烁,“王保保新败北逃,元廷惊惶,大都守备必然空虚,且人心离散。
徐、常二位将军兵锋正盛,克复大都,当在旬日之间。
然,此非寻常攻城略地,乃重光华夏、鼎定乾坤之伟业!
王爷当亲赴前线,一则鼓舞三军士气,二则宣示王化,收拢北地民心,三则……
于大都城中,定下万世之基!”
朱元璋闻言,霍然起身,走到巨幅舆图前,目光死死钉在“大都”二字上。
亲征!他早就想亲眼看一看那座被异族占据了百年之久的汉家故都!
他要站在元朝皇帝的宫殿里,告诉天下人,是谁,终结了这个时代!
“伯温先生所言,正合吾意!”
朱元璋决断如山,“李善长!”
“臣在!”
“你留守应天,总督南方一切军政要务,保障粮草供应,稳定后方!
若有急事,六百里加急报我!”
“臣领命!定不负王爷重托!”
“刘伯温!”
“臣在!”
“随本王北上!传令下去,点选精骑五千,仪仗从简,但王旗不可不显!
三日后,出发!”
“是!”
至正二十七年公元1367年秋,吴王朱元璋,在首席谋士刘伯温陪同下,仅率五千精骑护卫,离开龙兴之地应天府,渡过长江,沿着北伐大军开辟的道路,一路向北。
此行,不为征战(主要战事已近尾声),而为定鼎!
沿途所见,令朱元璋感慨万千。
齐鲁大地,河北平原,刚刚经历战火,百业待兴,但百姓脸上已少了许多在元朝统治下的麻木与恐惧,多了几分期盼。
吴军(此时仍多用吴王旗号)军纪严明,所过之处,秋毫无犯,甚至开仓放粮,赈济贫苦,深得民心。
许多州县父老箪食壶浆,迎于道旁,口称“王师”,眼中含泪。
这一幕幕,让朱元璋更加坚信自己道路的正确,也让他肩头的责任愈发沉重。
“驱逐胡虏易,收拾人心、重建天下难啊。”
朱元璋对身旁的刘伯温叹道。
刘伯温颔首:
“王爷明见。然今日王爷亲临北地,抚慰疮痍,便是收拾人心的第一步。
天下百姓苦元久矣,盼明主如盼云霓。
王爷以至诚待之,以仁政抚之,天下归心,必矣。”
就在朱元璋北上的同时,徐达、常遇春统帅的北伐大军,几乎是以武装游行的速度,向北推进。
王保保主力覆灭的消息早已传遍河北,沿途元军守将、官吏,或望风而降,或弃城而逃,偶有冥顽不灵者,也被吴军以泰山压顶之势迅速碾碎。
北伐军一路势如破竹,兵锋直抵大都(北平)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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