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勒善看着谢知衡那双在雨水中依然清澈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一脸焦灼却无法反驳的陈铮，以及虽然紧张但眼神决然的贺斯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好！谢知衡同志，贺斯年同志，我命令你们，组成突击小组，执行关闭阀门的任务！工兵排，分出一个小队，携带照明和通讯设备，掩护他们到电站入口！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系！”
“是！”谢知衡和贺斯年异口同声。
陈铮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谢知衡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这漫天风雨，有担忧，有阻止不了的无力，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破茧而出的情绪。
他迅速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配枪，塞到谢知衡手里，动作快得不容她拒绝：“拿着！防身！保护好自己！”混乱形势下的人性，他不敢替她赌。
谢知衡握着那把还带着他体温的、沉甸甸的手枪，愣了一下。她想推辞，但陈铮已经转身，对着战士们吼道：“一队跟我来，负责东面区域的搜救！二队听从穆勒善指挥！”
他没有再看她，毅然冲向了洪水肆虐的村庄深处。
谢知衡将手枪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奇异地安定了一丝。她不再犹豫，对贺斯年一挥手：“走！”
通往水电站的道路已经被洪水部分淹没和冲毁。
谢知衡、贺斯年以及三名负责掩护的工兵战士，靠着绳索和互相扶持，艰难地前行。
浑浊的洪水没过大腿，水流湍急，带着巨大的力量，随时可能将人冲倒。水面上漂浮着断木、杂物，甚至还有动物的尸体。
短短几百米的路程，他们走了将近二十分钟。
终于，水电站那座灰白色的建筑出现在雨幕中。入口处已经进水，昏暗的光线从里面透出来，像一头怪兽张开的巨口。
“我走前面！”贺斯年抢过战士手里的强光手电，率先踏进了齐膝深的水中。谢知衡紧随其后，三名战士守在入口处警戒并保持通讯。
电站内部一片狼藉。机器的轰鸣声被洪水咆哮的背景音盖过，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潮湿和一种电路短路的焦糊味混合的怪异气味。
湍急的水流在脚下涌动，手电光柱在昏暗的空间里晃动，照亮了布满水珠的管道和阀门，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按照记忆和张技术员的描述，贺斯年带着谢知衡，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架高的维修通道，向电站深处走去。水位在这里低了一些，但脚下的钢板湿滑无比。
“就在前面！”贺斯年指着不远处一根粗大的、连接着主泄洪管道的主管线上，一个不起眼的、带着手轮的阀门。
两人加快脚步。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靠近那个阀门时，异变陡生！
“轰隆！”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伴随着明显的震动。似乎是靠近山体的一侧发生了新的塌方！
整个电站建筑都随之摇晃了一下，顶部的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谢知衡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被贺斯年眼疾手快地拉住。
“快！抓紧时间！”谢知衡稳住身形，催促道。
两人冲到阀门面前。那个辅助调节阀果然还处于开启状态。
贺斯年双手握住手轮，用力旋转。但阀门似乎因为水压和久未操作，卡死了，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手轮也只是艰难地转动了一点点。
“我来帮你！”谢知衡也上前双手握住手轮，两人一起用力。
“一、二、三！用力！”
“一、二、三！再用力！”
手轮在两人合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一点点地旋转着。手轮金属磨破了他们的手掌，血水混着雨水和锈迹，染红了手轮。但他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拼命地、一点一点地将阀门关闭。
当手轮最终旋转到闭合位置，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时，两人都几乎脱力，靠在管道上大口喘息。
“成功了……”贺斯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谢知衡也松了口气，刚想说话，一阵剧烈的咳嗽却猛地袭了上来，让她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眼前阵阵发黑。
“知衡！你没事吧？”贺斯年连忙扶住她。
就在这时，守在入口处的一名战士冒着雨冲了进来，语气急促地喊道：“谢主任！贺同志！快撤！上游又下来一股洪峰，这里可能也不安全了！陈队长他们那边好像出事了！”
“陈铮怎么了？”谢知衡强压下咳嗽，急声问道。
“不清楚！只是接到通讯，说陈队长为了救一个掉进洪流的人，被水冲走了！”
谢知衡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苍白。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咬住了下唇，“走！先撤出去！”
他们互相搀扶着，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了水电站。外面的雨势似乎小了一些，但洪水的咆哮声依旧震耳欲聋。
回到瓦塔村临时设立的指挥点——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上，只见穆勒善正脸色铁青地指挥着救援，通讯兵不停地呼叫着。
而在一旁，一个浑身湿透、惊魂未定，却还在喋喋不休的男人，正是杨老四！
“……都怪你们！非要去救那些破木头烂箱子！老子差点就没命了！那个当兵的也是傻，明明水那么急，还跳下来拉我……要不是他多事，老子早就跑出来了！现在好了，他被冲走了，活该！你们赶紧的，找辆车先送我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太危险了！”
谢知衡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杨老四，没有停留，径直走到穆勒善面前，声音沙哑却稳定：“穆同志，现在情况怎么样？还有多少群众没有转移？需要芒卡坝怎么配合？”
穆勒善看到她和贺斯年安全回来，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阀门关了就太好了，排除了一个重大隐患。瓦塔村大部分群众已经转移，我们正在搜寻遗漏人员和……和陈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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