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远的惨叫声给劫后余生的山洞带来了一丝诡异的欢乐气氛。
他捂着自己刚刚被“粗暴”复位的胳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瞪着许念，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女人，下手也太狠了！报复！绝对是赤裸裸的报复！
许念才不管他心里想什么，自顾自地检查了一下，确认关节已经归位，便头也不抬地吩咐：“魏灵，找块木板和绷带，给他做个简易固定。记住，绑紧点。”
“是！”魏灵憋着笑，赶紧去找东西。
周牧远看着许念那公事公办的冷漠脸，磨了磨后槽牙，压低声音：“许念，你故意的。”
“对啊。”许念坦然承认，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谁让你不听话，带着伤还到处乱跑？这是给你个教训。”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嗔怪和后怕。
周牧远看着她，心里的那点火气，莫名其妙就消了。他咧咧嘴，想笑一下，却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得直抽气。
“行，你厉害。”他只能认栽。
有了那十几支宝贵的抗生素，医疗组的士气大振。许念立刻带着刘主任和小李，为那几个有感染迹象的伤员进行了紧急用药。山洞深处，再次变成了紧张而有序的战地医院。
而山洞外面，黑蝎部队彻底疯了。
他们的两个主要补给点被烧，弹尽粮绝，还死伤了不少人。原本稳操胜券的围猎，转眼间变成了生死存亡的危机。愤怒的吼叫声和零星的枪声在山谷里回荡，他们像一群被惹怒的疯狗，四处搜索，试图找出那几个该死的纵火犯。
但周牧远他们早就撤回了山洞，任凭外面闹翻了天，他们自岿然不动。
“营长，这帮孙子估计快气死了。”王虎趴在观察口，幸灾乐祸地小声说，“现在怎么办？等他们自己饿死，还是冲出去再干他们一下？”
“不急。”周牧远靠在岩壁上，闭着眼睛养神，那只被固定的胳膊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狗急了会跳墙，他们现在是又饿又怒，战斗力反而是最强的。我们守好这里，等。”
“等什么？”
“等他们绝望。”周牧远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猎人般的光芒，“等他们发现，不但没有吃的，连水都没有的时候。”
山谷里唯一的一条小溪，其上游源头，正好经过昨晚被周牧远“重点照顾”的东边那个补给点。
那满满一桶猪油，不但烧了他们的粮食，还把整条溪流的上游，都变成了一片油腻腻的、散发着焦糊味的“地沟油”海洋。
黑蝎部队的人，别说喝水，恐怕看到那条河都会吐出来。
弹尽，粮绝，现在又断了水。
周牧远这一招釜底抽薪，抽得太彻底了。
时间慢慢推移，太阳升起，又缓缓西斜。
山洞里，伤员的情况在抗生素的作用下，逐渐稳定下来。许念忙得脚不沾地，检查伤口，更换敷料，记录每个人的体征数据。她的专业和镇定，让所有人都感到安心。
周牧远就坐在不远处，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她穿着不合身的军装，头发因为没时间打理而有些凌乱，脸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和灰尘，一点都不好看。可在他眼里，她比任何时候都吸引人。
那种在绝境中创造希望的专注，那种面对死亡依旧坚守职责的强大，让他这个见惯了生死的铁血军人，都感到由衷的敬佩。
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对她的看法，错得离谱。
他以为她是温室里的花朵，需要他来遮风挡雨。可现在他才发现，她本身就是一棵坚韧的树，能在最贫瘠的土地上，扎下最深的根。
傍晚时分，许念终于能喘口气。她靠着墙壁坐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饭盒递到了她面前。
她睁开眼，是周牧源。
饭盒里是热气腾腾的压缩饼干糊糊，上面还飘着几块午餐肉。在这山洞里，这已经是顶级美味了。
“吃吧。”周牧远在她身边坐下。
“你呢？”许念问。
“我吃过了。”
许念没再客气，她确实饿坏了。她拿起勺子，大口地吃了起来。
山洞里很安静，只有她吃饭的声音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风声。
“许念。”周牧远突然开口。
“嗯？”许念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地应了一声。
“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们……”他似乎在组织语言，显得有些笨拙，“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许念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一个营长，在这种时候，竟然有心情跟她打赌？
“就赌……”周牧远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赌我们谁先受不了谁。如果你赢了，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想回北京，想搞你的研究，我绝不拦着，你想……离婚，我也同意。”
许念的勺子停在了半空中。
她看着周牧远，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开玩笑的成分，但没有，他的表情很严肃。
她心里突然有点堵。这家伙，怎么又提离婚了？自己拼死拼活地救人，还冒着生命危险给他做“战地复位”，他就这么回报自己？
“那要是你赢了呢？”她没好气地问。
“如果我赢了，”周牧远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身边，做我的周太太。不许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不许再把自己往这种鬼地方送。”
许念沉默了。
这个赌约，看似公平，却处处透着他的霸道。
输了，他放她自由。赢了，他要她一生。
她看着他被固定的胳膊，看着他脸上新增的伤痕，看着他眼睛里的血丝和那份不容置疑的执着。
她突然明白了。
这个男人，不是在跟她打赌，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跟她“告白”。
他害怕失去她，所以宁愿用“自由”来做赌注，试图将她永远留在安全的地方。他不懂那些花前月下的浪漫，他能给的，就是这样一份笨拙、霸道，却无比沉重的承诺。
这大概是她两辈子以来，收到的最硬核的一份“情书”了。
许念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她低下头，继续吃东西，没有回答他。
周牧远看着她，心里有些没底。他是不是说错话了？这女人，怎么又不理人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这个赌约，长期有效。你可以慢慢考虑。”
许念把最后一口糊糊咽下去，放下饭盒，擦了擦嘴。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伸出手，戳了戳他被木板固定的胳膊。
“嘶……”周牧远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你干什么！”
“周营长，你的伤口需要换药了。”许念板着脸，用医生的口吻说。
“我自己来！”周牧远警惕地看着她。
“不行。”许念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我怕你对自己不够狠，影响伤口愈合。万一你这胳膊废了，以后谁来给我做‘行军锅’？”
说完，她不等周牧远反应，转身就走向了医疗区。
周牧远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半天才回过味来。
她没拒绝他的赌约，也没答应。但她的话，却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扫过他的心尖，痒痒的，暖暖的。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发自内心，驱散了脸上所有的疲惫和冷峻。
然而，这份难得的温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洞外的黑蝎部队，在经历了将近一天的饥渴和愤怒之后，终于失去了理智。
一阵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嚎叫，突然从山谷中响起。
紧接着，密集的枪声，如同狂风暴雨般，朝着山洞的方向，猛烈地扫射过来！
“他们疯了！他们要强攻了！”观察哨的侦察兵发出了凄厉的吼声。
敌人，开始了最后的、自杀式的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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