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鳗号底舱的空气，凝滞如沉铅。
浓烈的死鱼烂虾腥臊混合劣质桐油恶臭，如同粘稠的沥青灌入肺腑，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皮下灰色结晶如冰针攒刺，带来溺毙般的窒息。生命值27.8%的微火在污浊中艰难摇曳，灵力32.5%沉滞如汞，于破损经脉间流转时，牵引着灰色结晶蔓延的刺骨冰寒。
楚砚紧贴冰冷舱壁，如沉入暗影的朽木。污秽星辰核心律动在极限归藏下运转，将存在感压缩至背景杂音。怀中疙瘩包裹被厚厚腥臭渔网覆盖，连同烫手“收获”——赃款灵石袋、赵鹰储物袋、澜蛟逆鳞、王富贵的油纸包——皆被死死压于身下。
船体龙骨在深水中呻吟的“嘎吱”声，舱底积水晃动的“哗啦”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
王富贵那句“李狗蛋…有新情报…大买卖…等你…”如淬毒冰锥，狠狠扎入楚砚紧绷的神经！
新情报？大买卖？等他？
是更深的陷阱？还是……这神秘胖子真有所指？
死寂中，油纸包被无声展开。
刺鼻鱼腥混杂海盐咸涩扑面。
内裹两物：
一为两指宽、三寸长的漆黑木牌——船票？入手冰凉沉重，木质粗粝如鱼皮，边缘铁钉锈蚀，鳗鱼符文扭曲如挣扎海蛇。此即“黑鳗号”凭证？“烂泥牌”！名副其实！
一为折叠方正、糙如砂砾的暗黄草纸——情报！
楚砚污秽星辰感知提至极致，冰冷目光刺破昏暗，落于纸上。
字迹潦草扭曲，似童稚涂鸦，却透底层油滑：
“李狗蛋悬赏令更新（澜潮城黑市行刑令）：
生擒：叁仟下品灵！加澜潮‘黑船’乙等舱票一张！（可携一人）
死活不论：贰仟下品灵！加丙等舱票！
（附注：目标特征显着！身携特殊黑疙瘩包裹！气息驳杂剧毒！疑似…伪神秽物（伪神器残片？）！见者立报！）”
悬赏！升级！
生擒价码飙至三千下品灵！更附一张可通航黑市核心的“黑船”票！此非底层追杀，乃入高阶势力猎杀视野！
“伪神秽物”之判，精准点破疙瘩包裹本质！这绝非鼠窝或磐鹰堡能做出的判断！更像一份经“黑市认证”的猎杀通知书！
目光下移，草纸底部一行更细更潦草小字，墨色稍新，似匆忙添写：
【内线泄密】：押送‘李狗蛋’之船，将沿‘澜沧西线暗流’行进。三日过‘礁骨峡’，五日达‘烂泥湾’（已废弃）补给点。此为唯一脱离\/截杀节点！（注：烂泥湾三号排污口深处，有老水道，通湾外小渔村。）
情报？陷阱？
押送“李狗蛋”之船？指“黑鳗号”？或另有所指？
澜沧西线暗流？礁骨峡？烂泥湾？三号排污口？老水道？
地名生僻，透底层私密路线气息，难凭空捏造。“烂泥湾”之名，更透出与“李狗蛋”如出一辙的恶趣味。
唯一脱离\/截杀节点？
泄密于他这个“李狗蛋”，是助其自救？或引向死路？
楚砚目光如冰刃，反复切割情报与船票。
李狗蛋悬赏升级！三千灵加黑船票！催命符！
三日礁骨峡，五日烂泥湾！指向灯！
王富贵……究竟是何角色？被利用的棋子？精明情报贩？或……罩向他的无形巨网一角？
此纸本身，即是裹蜜糖的毒药！
嗡——！
船体深处传来沉闷压抑的震鸣！
楚砚筋肉微绷！污秽星辰核心律动捕捉到船体姿态微妙变化——航向略偏西北，动力提升！
目标：澜沧西线暗流！
情报……部分吻合！
不能再等！必须验证！
他屏息凝神，如融于舱壁阴影的墨汁，沿潮湿木箱间隙，朝上层舱壁方向艰难挪动。重伤之躯令每一步皆牵动肌骨撕裂剧痛，他却如无知觉石像。
目标：寻窥探外界的缝隙！
底舱如巨兽腐坏内脏。腥臭压舱石堆叠，锈蚀缆绳如僵死黑蛇缠柱。污水积成暗绿潭。
终在一处厚重缆绳遮蔽的舱壁角落，发现一条笔直竖通黑暗的狭窄通风铁管！管壁锈蚀，缝隙参差如獠牙，仅容一人挤入。
楚砚毫不犹豫，收好“烂泥牌”，身躯艰难挤入冰冷粗糙铁管。锈蚀铁片割破衣袍，在灰色结晶蔓延的皮肤上留下深红划痕。他如壁虎攀附，借污秽星辰沉重之力，无声向上。
铁管深长，弥漫铁腥与海腥混合的腐朽。
攀爬二十余丈，前方隐透水腥与风的气息！
出口！
他谨慎探头。
眼前非是开阔甲板，而是一处藏于巨大船锚绞盘后方、被锈蚀齿轮遮挡的拳大观察孔！
透过齿轮缝隙与孔上凝结的污浊盐霜……
视野骤开！
漆黑如墨的无垠海水在下方翻涌，形成幽暗深渊。
远方海平线，铅灰阴云低垂如铁幕。云隙间偶露几块污浊暗青天色。无星无月。
海风裹挟刺骨咸腥与寒意，刮过楚砚攀爬所致的细密伤口。
船速极快！犁开惨白浪痕。
视线右前，遥远海平线尽头，阴云压境的水天交界处……
一小片狰狞扭曲的黑色礁石群如巨兽獠牙刺破墨海！白浪咆哮其间！
礁群形态，完美契合情报所述——“礁骨峡”！
情报路线为真！
黑鳗号正驶向澜沧西线暗流！下一站礁骨峡！终抵“脱离\/截杀”点——烂泥湾！
此确认非但未带来安心，反将楚砚的心坠入更寒深渊。
情报为真，则：
“李狗蛋”被押送路线为真！
烂泥湾“脱离\/截杀”节点为真！
那么……那个悬赏三千灵、即将在烂泥湾被“截杀”的“李狗蛋”……
究竟是谁？
楚砚缓缓自观察孔缩回铁管深处。
背脊紧贴冰冷锈蚀管壁。
那张沾染鱼腥汗渍的糙纸，于黑暗中灼热如烙铁。
船票？情报？逃生图？
抑或……一封精准投递猎物与猎人的……死亡邀请函？
他垂首，目光锁定紧攥的漆黑“烂泥牌”。
船票背面，靠近扭曲鳗鱼符文边缘。
几点极其细微、微不可察的暗褐色指印？如烙印其上，散发着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市侩算计气息……
王富贵……
这艘黑鳗号……
还有那未知的烂泥湾……
究竟何处是虎口？
何处为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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