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甜腥的怪异气味,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在林婉清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它与磷光液体有关?这意味着什么?是某种标记,还是更危险的征兆?
她立刻警觉地检查烘烤的衣物和周围木板,可气味早已混入烟火和海风,消失不见了。人鱼少女努力感知,也只是确认这气味曾短暂出现,无法获得更多信息。
“先记下这件事,”林婉清压下心中的不安,对朵朵说,“我们得先顾好自己。”
眼前,是跳跃的篝火,是逐渐干燥温暖的衣物,是劫后余生的疲惫,还有必须直面的——超越生存本身的未来。
危机暂时退去,浓雾未散,但这堆火,像是在无尽的灰白中钉下了一个坐标,一个属于她们的、微小的“此处”。身体的寒冷被驱散,僵硬的思维也终于开始转动。
林婉清添了一根细柴,看着火焰吞噬木质,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她环顾这小小的、九平米的木筏:所剩无几的海藻、珍贵的打火石、简陋的鱼叉和未完成的小渔网。
三天。仅仅三天,她的世界天翻地覆。从温馨的工作室,坠入这片绝望之海。从为女儿梦想缝制衣裳的妈妈,变成在风雨与怪物间挣扎的求生者。
她一直被动承受着。被抛入这里,被动应对饥渴、寒冷、风雨、迷雾、怪物。像一片浮萍,被浪潮推着走,多活一秒便是胜利。可这样真的够吗?
祈祷下一次能钓到物资箱,祈祷风暴不要太大,祈祷迷雾中的怪物不要注意到自己?将命运完全寄托于虚无缥缈的运气和这个残酷“游戏”的施舍?
她看向朵朵。人鱼少女正依偎在火边,专注地看着跳动的火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温暖的光,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宁静。是她带来了淡水,带来了慰藉,甚至某种程度上“劝退”了深海巨影。她是自己在这绝境中最大的变数,也是最珍贵的礼物。
如果只是随波逐流,她如何保护朵朵?如何对得起这份羁绊?又如何……能有机会再见到萌萌?
萌萌的名字像一根针,刺破了她心中残留的迷茫和侥幸。她要回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要回去。这不是可以放弃的游戏,是一场只能胜利的战争。
那么,就不能再被动等待了。她需要目标,需要计划,更需要主动权。
“朵朵,”林婉清的声音在火光格外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不能一直这样漂下去。”
人鱼少女抬起头,疑惑地眨了眨眼。
“这雾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就算散了,大海无边无际,我们根本不知道下一个岛屿,或者下一片安全的海域在哪里?靠木筏随波逐流,太被动了。”林婉清的目光扫过木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木板边缘,“我们需要更大的船,或者说,一个能移动的堡垒。我们得攒更多物资,先从加固这木筏开始,把松动的缝隙用海藻和树脂封死,再找些浮木在四周搭起简单的护栏,至少能挡住风浪,也能多放些物资。”
她拿起那根鱼叉,掂了掂:“我们不能只靠钓竿和交易。明天天亮后,先把这渔网补完,用它试着在木筏周围捞些浮游生物或非鱼类的海鲜,既能当食物吃,也可以看看这片海域的生物习性。海藻不够吃,我们必须找到其他可食用的水生植物。或者等雾散了,避开你的感知,找些贝类、螺类,当然,得先确认哪些可以吃。”
“淡水也很重要。”林婉清看着木筏,“现在全靠你凝聚水球,太消耗你的能量了。等天亮,我们找出所有能盛水的东西,清洗干净,在篝火旁烘干,等下雨的时候收集雨水,平时也试试用布料吸收露水。积少成多,总能积攒下些应急”
朵朵似懂非懂,但她能感受到林婉清的决心。用力点头:“你想怎么做都好。我会一直跟着你,帮你的。”
这句简单而纯粹的话语,像一股暖流,淌入林婉清的心田。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朵莉亚微凉的手。不再是出于寻求安慰或相互取暖的本能,而是一种承诺,一种认可。
“嗯,”林婉清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几天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暖意的笑容,“我们是一起的。从今天起,我们不只是伙伴了,朵朵。”
她顿了顿,凝视着对方清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是家人。是在这片海上,相依为命的家人。”
“家人……”朵朵重复着这个词,眼中闪过迷茫,随即被巨大的喜悦和触动填满。这个词对她而言,似乎蕴含着比“伙伴”更温暖更紧密的联系。她反手紧紧握住林婉清,用力点头,眼眶微微发红,“嗯!家人!”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人。孤独的木筏上,一种超越生存合作的情感纽带悄然凝结,变得更加牢固。这份羁绊,将成为她们未来对抗未来风暴的基石。
目标已然明确:主动探索,强大自身,寻找归途。
林婉清开始在心里初步规划:明天,如果迷雾散去,先利用小渔网尝试捕捞,并尽可能收集雨水和露水储备。同时,要更密切地关注区域频道和交易行,搜集信息,尤其是关于海域、岛屿、甚至“系统”本身的情报。她要像过去分析布料市场一样,分析这个求生世界的“行情”。
可就在她沉浸于思考时,朵朵忽然轻轻“咦”了一声,抬起头,望向迷雾之上那片朦胧的、刚刚露出几颗星辰的夜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波动,“星星……好像比刚才亮了一点。而且,我好像……能感觉到一点点……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
她皱起眉头,努力捕捉那丝微妙的感应:“很模糊,像是回音?又像是……另一首歌的开头?”
林婉清的心猛地一跳。是另一个时空的波动?还是这个诡异世界更深层的秘密?
或许,主动探索的第一步,已经从这意外的感应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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