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为艾丽丝·施耐德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她站在那里，姿态自然，眼神干净，带着一种这个年龄美国女孩常见的、未经世事的明朗。
林承志有一瞬间的晃神，并非因为少女的容貌，而是因为她的出现，以及她提问的内容地质学。
他站起身，礼貌地回应：“你好，爱丽丝，我是林承志，我觉得地质学非常有趣。”
艾丽丝走近一步，目光落在摊开的那一页，上面正是一幅德克萨斯州的地质构造简图。
“德州？这里的岩层很特别，我父亲说那边最近似乎有些关于‘地下黑金’的传闻，不过很多人都觉得是异想天开。”
她说话语速稍快，吐字清晰，显然受过良好教育。
“地下黑金？”林承志心中一动，知道这指的是石油。
在这个时代，石油的主要用途还是煤油灯燃料和润滑剂，其真正的能源霸主地位尚未显现。
尤其是在德克萨斯，大规模油田尚未被发现。
“我读到一些资料，认为某些特定地质结构下，可能蕴藏着有价值的矿物资源。”
“没错！”艾丽丝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知音。
“我父亲是机器制造商，他对各种新的能源和动力都很关注。
他觉得未来的机器或许不再仅仅依赖蒸汽。”
“我知道你，”艾丽丝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你现在可是学校的名人了。道森先生逢人便夸你的数学天赋。”
她的笑容真诚富有感染力，让林承志心中放松了一些。
“道森先生过誉了。”林承志谦逊道，顺势将话题引回，“你似乎对地质学也很了解？”
“哦，谈不上了解，只是感兴趣。”艾丽丝摆摆手，指了指书架的一个方向。
“那边有几本更通俗易懂的地质学入门书籍，还有一本关于北美矿产分布的图册，比这本更直观。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找找看。”
“那太好了，谢谢你，爱丽丝。”林承志从善如流。
“不客气。”爱丽丝转身，轻车熟路地走向一排书架，裙摆划出优雅的弧度。
林承志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目光闪烁。
艾丽丝很快拿着两本书回来了，一本是《地质学入门》，另一本是《图解北美矿产资源》。
她将书递给林承志，好奇地问：“林，你为什么会对这些感兴趣？
我的意思是，对于大多数……来自东方的学生来说，语言和基础课程已经是很大的挑战了。”
林承志接过书，沉吟了一下，选择了一个部分真实的回答：“我的国家地大物博，但我们对脚下土地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学习这些，或许将来有一天，能帮助我的同胞更好地认识和利用我们自己的资源。”
艾丽丝眼中闪过一丝敬佩：“哇，你的想法真远大。
我只是觉得这些岩石和矿藏的故事很有意思。
你的英语已经很好了，不过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很乐意……嗯，我们可以互相学习？
你可以教我一些东方的知识？
比如，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计算那些复杂问题的？”
“当然可以，艾丽丝。”林承志微笑道。
“作为回报，或许你可以帮我更好地练习英语口语，以及……了解一些美国的事情。”
从这一天起，学校图书馆靠窗的那个位置，常常能看到林承志和艾丽丝的身影。
他们一起研读地质学书籍，讨论数学问题。
林承志的英语口语在艾丽丝耐心而活泼的帮助下进步神速。
他透露出的、源自后世的一些科学理念和独特的数学思维，让艾丽丝惊叹不已，视他为难得的“天才”。
林承志从艾丽丝那里，深入地了解了美国的社会结构、商业运作模式。
甚至通过她，间接地了解了她父亲施耐德先生的工坊和一些本地商界的信息。
林承志像一个贪婪的海绵，吸收着一切可能对未来计划有用的知识。
他也没有忘记其他方面的准备。
他利用一切机会阅读报纸，关注纽约股市的行情。
零花钱有限，林承志用纸笔模拟操作，记录几只未来潜力的铁路股和工业股的波动，验证着自己的记忆和判断。
林承志通过艾丽丝，找到了一位愿意私下教授基础地质勘探知识的退休老教授。
每周一次，他都会去老教授家，学习辨认岩石标本、使用罗盘和简陋的勘探工具。
这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林承志如同一颗悄然扎根的种子，在春田市默默伸展着根系，汲取着养分。
一天下午，林承志刚从老教授家学习回来，走在返回威尔逊牧师家的路上。
天色已近黄昏，街道上行人稀少。
在一个街角，他无意中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是学校里那个红头发的男生和另一个男生，正和一个穿着体面、戴着礼帽、看不清面容的成年男子在巷口低声交谈。
成年男子背对着林承志，递给了红头发男生一个小钱袋。
红头发男生掂了掂，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连连点头。
林承志本能地闪身躲到一栋房屋的拐角后。
他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风中断断续续传来他们的对话。
“……盯着他……特别是……和那个德国丫头在一起的时候……”
“……报告他去了哪里……见了谁……”
“……放心，霍华德先生，我们一定……”
“霍华德先生？”林承志心中一震。
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是本地一位颇有地位的律师，也是教堂的虔诚信徒，与威尔逊牧师交往密切。
他们是在……监视我？
林承志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是因为自己在学校的表现引起了某些人的不安？
还是因为威尔逊牧师所谓的“引导”遇到了阻力，采取了更“积极”的措施？
或者……与那张至今还未曾动用过的共济会卡片有关？
林承志悄悄探出头，想看清那位“霍华德先生”的正面。
对方似乎交代完毕，迅速压低帽檐，转身快步离开了。
红头发男生和同伴也勾肩搭背地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林承志靠在冰冷的砖墙上，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某种视线之下。
他摸了摸怀里装着共济会卡片的信封，眼神变得锐利。
“监视吗？”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也好，那就让我们看看，这场游戏，到底谁才是猎人。”
林承志整理了一下衣袍，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向威尔逊牧师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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