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一大早，四个人去华丰买了几包方便面后，就到于飞家胡同口蹲点。
他们坐在一辆破面包车里啃着方便面，眼神死死盯着于飞家大门口。
等到九点多钟时候，于飞终于晃晃悠悠走了出来，快走到胡同口时，四条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郑勇把枪口抵到于飞太阳穴上，他所有嚣张气焰瞬间冻结在喉咙里。
于飞甚至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就被李小龙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挟持到面包车上。
“李小龙，你他妈疯了吗？”于飞的夹克衫领口被拽得变了型，脸憋得通红，却还在虚张声势喊着：“你们动我的时候想想后果啊？”
李小龙嗤笑一声，双手粗暴地固定住他脑袋：“后果？今天我先让你尝尝后果是啥滋味啊！”
郑勇用枪管重重敲在他脑袋上，声音里淬着冰冷的恨意：“于飞呀，你装逼装大劲了，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是人呢。今天我们哥们不弄死你，你就得熊死我们这帮人！”
李小龙从于飞身上搜出一把片刀， 用嘲讽的语气说道：“该说不说说滴，你这出门刀不离身呐？真拿自己当小李飞刀呢？小李飞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无虚发………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飞梗着脖子，试图维持最后一丝体面，但眼底深处的恐惧把他给出卖了。“李小龙，你要是个爷们，咱们就摆开阵势甩个点！别玩阴的啊，你还能上人家门口堵别人吗？搞偷袭可不仗义呀。”
“仗义？”李小龙搂着他脖子，声音低沉而危险，“咱们找个清静地方，你好好给我讲讲什么叫仗义。我出来混的晚，不太懂你们这些前辈规矩，一会你好好教教我吧。”
面包车驶向郊区一座废弃小仓房，房子是用红砖砌的，也就十多平米那么大，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连个像样玻璃都没安装。
“于飞，”李小龙抬起他的下巴，面无表情说道：“以前你不是最爱看别人给你下跪吗，今天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要是自己跪下了，我就留你一条狗命。”
于飞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低声嘟囔着：“姓李的，今天你要是不弄死我，我出去了就刨你家祖坟！”
“你快去刨吧，我特么都不知道自己家祖坟在哪呢。”李小龙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弧度，手指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枪响在狭小空间里炸开，于飞直挺挺的坐在地上。
他右腿裤子迅速被暗红色血液浸透，那颜色红得刺眼，红得令人窒息。
于飞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大喊大叫，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李小龙……只要我有一口气……一定弄死你……”他从牙缝里挤出诅咒。
“于飞呀，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吕布那么大手子，被曹操砍头的时候，还跪下来求饶呢。你——算个屁吧！”李小龙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最后问你一遍，跪还是不跪？。”
“要杀就杀，想让我下跪没门！”他强忍着身体剧痛，和极度恐惧心理，用最后的力气支撑着那点可怜尊严。
“你还不服呀？”李小龙眼神一暗，狠狠说道：“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王华早已不耐烦，一个眼神递过去，孟老六和郑勇便死死按住于飞。
“你他妈的还装大爷呢？今天不弄死你。也得让你后半辈子坐轮椅！”王华举起片刀，朝着于飞脚踝狠狠砍下去。
于飞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像一条离水的鱼，但他依然紧咬牙关，只用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
看到于飞几乎要昏死过去，李小龙终于抬手拦住王华：“华子够了，给他留口气吧，把他扔到医院大门口，是死是活看他自己造化吧。”
几人像丢弃垃圾一样，把不成人形于飞抛在县医院冰冷台阶上，随即面包车迅速离去。
……
这个事大概过去了十多天，有一天半夜，孟老六在睡梦中感到头顶有动静。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借着窗外惨白的月光，看见母亲刘亚琴像幽灵一样披散头发，静静地站在炕头注视他。
“卧槽！”孟老六吓得魂飞魄散，心脏狂跳，他猛地拉亮了电灯。
昏黄的灯光下，母亲那张苍白的脸显得更加诡异。“妈！你这是干啥呀？人吓人吓死人啊！”
“儿子呀……”刘亚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地方飘过来，她一脸慈爱目光看着他：“你别怕啊，娘不会害你的……娘刚才做了个梦，老仙要带我去终南山修行哩……”
她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充满了不祥预兆，“唉……我也不知道这是咋滴啦，这几天心里老是慌得很，难道……我的大限要到了？”
“妈，你别胡说啦！”孟老六又急又气，“你身体硬朗着呢，肯定能长命百岁。”
“孩子呀，有些事娘从来没跟你说过，今天娘得跟你说说你的身世……”
刘亚琴盘腿坐到炕上，眼神望向虚空，开始了一段血泪交织回忆。
她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都像锤子般砸在孟老六心上。
她讲述一个显赫家族的迅速崩塌，一个抽大烟挥霍家产的父亲，如何冷酷地把自己女儿卖到妓院里。
““孩子呀，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咱们家的事。今天妈就跟你说说吧……我本来生长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你太姥爷是个大军阀，咱们祖辈上那可是相当的有钱有权呀。可是到了你姥爷这一辈，家道就开始中落了，他除了会让自己的媳妇生孩子以外，别的什么都不会干，整天就知道窝在炕上抽大烟。你一定要记着民族仇恨，早些年呀，英国人为了霸占我们土地，祸害咱们国家人，他们往我们国家送鸦片，就是为了牵制我们国家的人。这帮外国人吃我们肉，喝我血，把鸦片卖到我们国家来，让我们像狗一样摇尾乞怜。那些年鸦片在我们国家泛滥成灾了，全国4亿多人口，每50个人里就有一个人抽这个东西。我父亲后来没钱买鸦片了，他先把我大姐给卖了。那时候我们家七个孩子，就老旮瘩是个男孩。我们六个姐妹一点都不吃香，父亲对我们那是非打即骂呀。我大姐是被妓院人给强行拽走的，我们五个女孩在后面追赶着，被一帮大老爷们给打的鼻青脸肿。”
“妈，你还有这样遭遇呀，为啥不早告诉我，我特么弄死他们！”
“我大姐被卖到妓院后，不到两年时间就染了病，浑身溃烂的没有一处好地方。后来她被送回来了，因为没钱看病，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你姥姥胆子小，一辈子不敢忤逆我爸说的话，她看着你姥爷这么没人性，气的是从此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也去世了……我大姐死后，二姐开始整天提心吊胆活着，因为她知道自己也会被卖到妓院里，最后她选择跳河了……”
刘亚琴眼泪无声地滑落，每一滴都饱含着岁月的苦难。
孟老六红了眼眶，他从未想过靠跳大神补贴家用母亲，心里竟然埋着这样悲苦遭遇。
“我是家里的老三……二姐死后，开始轮到我晚上睡不着觉了，我每天都害怕听见敲门声……在这样极度恐惧中，我就认识你爹了，他是镇上的一个混子，比我大了十多岁。我以为嫁给他，就会得到庇护了……”她声音开始颤抖，揭露了更恐怖的噩梦，“可是我是大错特错了，刚结婚的第一年，我妹妹来家里串门。那年她才十四岁呀，你那个禽兽父亲，他居然……居然把我支出去买东西，然后就把我妹妹给糟蹋了，这个畜生！我妹妹回家后就上吊自杀了……”
孟老六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双目赤红：“我要杀了他！”
“这还没完呢……”刘亚琴眼泪流得更凶了，“你刚出生没几个月，夜里总哭……有一天他喝醉了嫌你吵，把你举起来就往地上摔。要不是那天他醉得没了力气，你早就……”她哽咽得说不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为了你，我什么都忍了。可他变本加厉折磨我，还往家里领女人，让我伺候他们……你两岁半那年，他又因为你哭拿皮带抽你，抽得你满脸是血呀……我……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空洞而决绝，仿佛回到那个血腥夜晚：“我冲进厨房拿起菜刀……一刀，两刀，三刀……等我清醒过来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我抱着你头也不回地跑出那个家，从那以后再也没回去过……”
“妈——！”孟老六忍不住，扑过去紧紧抱住母亲瘦弱身体。
母子俩哭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寒夜里显得无比凄凉。
那一刻，孟老六在心里发誓，此生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再也不让她受一点苦。
刘亚琴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但她万万没想到命运的镰刀，先挥向了她唯一儿子。
一天中午，孟老六出门给母亲买香烟，刚走出胡同口时，就被一群黑影堵住了去路。
只见于飞坐在轮椅上，脸上带着残忍而扭曲的笑容。
孟老六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胡同深处跑。可他腿短跑起来笨拙而仓皇，没几步就被追上了。
他像是一只受惊兔子，慌乱之中，竟然一头钻进路边的面包车底下。
于飞被人搀扶着从轮椅上下来，他趴在地上把枪管探进车底下，对准那个颤抖身影喊道：“孟老六，你给我滚出来说话！”
“我不出去……出去你们会打死我的……”孟老六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
他想起了母亲，想起了要给她买烟，想起了要让她过上好日子的誓言……
“你告诉我李小龙在哪，我就放你走。不然……这车底下就是你的棺材！”
“我不知道……他出门了……”他呜咽着，恐惧攫紧他的心脏。
“不说是吧？”于飞的手指搭上了扳机，“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出不出来？”
孟老六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趴在地上无声流泪。
他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只想找一份安稳的工作，每天下班能给母亲买点好吃的，看着她平淡地过完这一生。
他甚至都想好要去哪里打工了……然而，命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砰——！”地一声枪响，冰冷终结他所有幻想。
孟老六，这个渴望平凡年轻人，最终还是在江湖旋涡中无声沉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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