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媛媛刚离开办公室，赖四就推门进来了，他脸上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一脸严肃说道：“老德子那边查实了，时间、人数全都对上了，王华就是他找人干的。”
龙浩咬着牙，腮帮子肌肉突突跳：“这个老东西真是活腻歪了。王华不能白死，我得让他尝尝挨枪子滋味，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疼。”
“仇肯定得报，但咱们得筹划筹划了。”赖四往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火星子溅起来又灭了，“老德子在望京扎根多年，手下也有几十号弟兄，还有几个藏在暗处关系，这些都是咱们该考虑好的。动手之前咱们得先把后路铺好了，手里预备点资金。”
“四哥你说得对。”龙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眼神渐渐清明，“我也是这么想的，往后做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凭着一股子蛮劲瞎干了。咱们得有计划做事，先把跑路钱备足了，手里有粮食了，心里才不会慌，真到了那一步去哪都能落脚。对了，这事别让郑勇知道。他跟王华感情深，别在自己跑去报仇。”
赖四往前凑了凑，烟味混着他身上的汗味飘过来：“嗯呢，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还有啊，嘎子这段时间收了几十个小弟，总不能让他们天天闲着呀。你跟南边那个做红酒朋友联系联系，他叫秦岭是吧？让他给咱们发几车货，口气大点，就说咱们要垄断望京的红酒市场。让他给个最低价，咱们让这帮小子去跑市场、真要是能把望京红酒生意拿下来，也是一笔稳定收入。”
“行，明天我就给秦岭打电话，让他过来面谈。”龙浩递过去一根烟，打火机“啪”地一声窜出火苗，“四哥，还有啥生钱的路子，你再琢磨琢磨。办老德子之前，咱们得把钱袋子鼓起来，手里有钱了，弟兄们腰杆才能硬起来。”
老德子那张堆满横肉的脸，总在眼前晃悠，像一根扎在肉里的刺，不把它拔出来怎么都难受。
龙浩的思绪又回到了两年前，那天是凤舞九天开业日子。
龙浩正站在大门口，看着弟兄们往门框上挂红绸子，王华蹲在地上点鞭炮，引线被烟头烫着的时候，“刺啦”一声冒出一串火星，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噼里啪啦”声，红纸屑飞得漫天都是。
龙浩拍了拍王华的肩膀，脸上露出久违笑容：“老弟呀，以后咱哥们要在望京出人头地了，这儿的钱比松江好赚多了，往后别老惹事了，多琢磨琢磨怎么赚钱。”
王华咧着嘴笑，露出两排被烟熏黄的牙齿：“哥，我啥时候惹事了？那都是事惹我。”
两个人正说着话，迎面走过来六个汉子，这伙人个个膀大腰圆，走路都带着风。
为首的正是老德子，满脸横肉挤在一起，像一块没揉开的面团，他离老远就扯着嗓子吼：“瞎鸡巴放什么鞭炮？你们这块开业报备了吗？”
龙浩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是来找茬的，开业第一天，图个吉利，他不想见血，于是强压着性子迎上去，脸上堆满笑容，伸出右手想跟对方握手：“大哥，进来玩会儿呗？今天咱们这刚开业，酒水都打折。”
老德子一把打开他的手，用手指着龙浩的鼻子说：“玩个屁呀！马勒戈壁的，老子自己有店，就在你们对面！到这块开夜总会，你跟我打招呼了吗？”
“你是谁呀？凭什么跟你打招呼呢？”王华从后面窜了上来，他瞪着眼睛，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你上这儿块来耍横，打听我们是谁了吗？你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龙浩赶紧给王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随即转头对老德子赔着笑脸：“哥们，我叫龙浩，初来乍到不太懂这边规矩。有啥地方做的不对，您多担待点啊。”
老德子旁边站着的是吴三，他接过话茬说：“我大哥叫老德子！这条街歌厅、夜总会、饭店，哪家没有他的股份？你们这家夜总会，我们也得占三成股份！”
“操！”王华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手往背后一摸就要掏家伙，“他们过来要股份了，哥几个认吗？”
赖四、嘎子、大军瞬间从后腰抽出砍刀，刀刃在太阳底下闪着寒光，把空气都映得冷飕飕的。
眼看双方就要动手了，龙浩赶紧厉声喝止：“都给我滚进屋去！今天谁也不许动家伙！”
王华咬着牙，狠狠瞪了老德子一眼，带着弟兄们悻悻地回了屋。
龙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对老德子说：“哥们，有话咱们好好说啊，您有什么要求跟我说吧。”
老德子伸出三个手指头，下巴抬得快碰到天了：“就这么简单，给我三成股份，每天晚上我派人过来收钱。”
龙浩心里暗骂“狗娘养的”，但脸上没有露出半分怒意，他点头应允着：“行，那就明天开始吧，你们晚上过来收钱。”
老德子“哼”了一声，一摆手带着众人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的嚣张气焰。
那天晚上，包房里杯子被王华摔得粉碎，玻璃碴子溅得到处都是。“哥！凭啥给他股份？这明摆着是欺负咱们！”
龙浩拍了拍他肩膀，声音沉得像块石头：“今天咱们这开业，不能见红，做买卖有这个说道的。第一天开业就打架，以后这个生意没个干了。再说咱们也没准备好，真打起来指定得吃亏。明天把弟兄们都招呼过来，他敢来就干他！”
第二天晚上，老德子果然带领五个人来收提成钱，服务生把他们领进包房，屋里坐着几十号人，个个眼神不善，都摸着怀里的家伙式。
“哟，你们这是等着我呢？”老德子倒是有几分魄力，脸不红心不跳，根本没把龙浩放在眼里，“龙浩，你是不是不想在望京待了？敢跟我玩阴的！”他手往兜里一掏就要摸枪。
王华眼疾手快，一刀砍在他胳膊上，“噗嗤”一声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哎呦！”老德子疼得叫出声，那把小五四“啪”地掉在地上。
赖四快步走过去捡起小五四，还对着枪口吹了口气，笑嘻嘻地说道：“这把枪真不错，没收了！”
“你们敢砍我……”老德子捂着流血胳膊，脸色白得如纸。
“大哥，你没事吧？”旁边的人慌忙扶住他。
“快送德哥去医院！”
“你们慌什么？这点伤死不了人！”龙浩从老板椅上站起来，几步走到老德子身边，眼神里带着挑衅意味，“老德子，以前我没来这条街是你的天下。但是现在我来了，规矩得改改啦！”
“行！龙浩，咱们走着瞧！”老德子被人搀扶着走出包房，鲜血滴得满走廊都是。
那天之后，龙浩每天留十几个人在包房里埋伏，就等着老德子反扑，可对方却异常安静，再也没来夜总会找过茬。
又过了一个星期，龙浩他们正在最里面包房商量事，突然听到外面“哐当”几声脆响，像是玻璃碎了的声音。
大家跑出去一看，几扇落地窗被砸得稀烂，碎玻璃碴子撒了一地。
小吕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浩哥，有三个人来砸的玻璃，他们分头跑了，我们没追上。”
屋里的客人也出来看热闹，赖四赶紧过去打圆场：“没事没事啊，自己家哥们喝多了，不小心把玻璃打碎啦。大家继续玩啊，小吕，赶紧给每桌送几个果盘，给大哥们压压惊！”
“知道了四哥。”小吕转身走进吧台里。
龙浩看着满地狼藉的景象，转头对赖四说：“四哥，明天派人把玻璃封死，不然天天这么砸，耗也耗死咱们了。”
赖四点点头：“嗯，让弟兄们多盯着点，我看老德子是想玩阴的。”
龙浩望着满地碎玻璃，心里又多了一份沉重。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的？这话真是没说错。
又过了几天，夜总会还没开场，外面站着六七十号人，龙浩跟着赖四跑出去一看，是两伙人在骂架，他们手里都拎着镐把子，站在门口的空地上比比划划的，骂的是唾沫横飞却迟迟不动手。
龙浩笑了：“四哥，这是把咱们的活学去了，干打雷不下雨呀，这就是想吓唬客人，不让人家进咱们屋。”
“嗯，得让他们知道，咱们这儿块不是过家家地方。”
两个人转身进屋，不一会儿，龙浩领着四大金刚走出来，每个人手里拎着一把崭新的双管猎，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上空。
龙浩走到两伙人中间，没有先说话，而是朝天上放了一枪，“砰”的一声巨响，周围瞬间安静了。
四大金刚把猎枪对准几个领头人，对方都是二十多岁年轻人，脸色吓得煞白。
龙浩走到一个叫得最欢的年轻人面前，围着他转了三圈，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小逼崽子！就你们这些臭鱼烂虾，我都不用群殴。我数三个数，除了这四个领头的，其他人赶紧滚，跑慢的，四哥你就往他腿上削……一……二……”
话音还没落，赖四朝天上又放了一枪，那几十人瞬间跟炸了窝似的，疯狂逃窜，几秒钟就跑没影了。
龙浩把那四个人押进办公室，剩下的事嘎子最拿手。他解下裤腰带，把几个人抽得爹一声妈一声惨叫，哭着喊着跪地求饶。
最后四个人全交代了，是老德子让他们来的，他还特意交代他们不用进屋，就在门口装成两伙人打架，几天就能把凤舞九天名声搞臭了。
龙浩让四个人每人交了一万块赎金，把这四万块全分给了弟兄们。
大家伙对他这么忠心耿耿的，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大方，有了钱先紧着弟兄们花，从来不像别的大哥，把外快全揣自己兜里，所以直到他死了多年，还有兄弟们惦记着给他上坟。
龙浩和老德子争斗才刚刚开始。他们斗了得有七八年，像两只猛兽争夺地盘，不死不休的。
直到最后老德子死的那天，龙浩站在空荡荡的街头，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能牵制他了，他反倒有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
金庸小说里好像有这么一句话：当征服的欲望被满足了，生命的意义也随之消散。
还有《神雕侠侣》里的剑客“独孤求败”，他一生都在追求剑道极致，最终却因为天下无敌而隐居深谷，死后还在宝剑上刻下“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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