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渊这一觉睡得极沉,直至次日晌午才悠悠转醒。肩头的灼痛减轻了许多,低热也已退去,精神明显好转。他睁开眼,下意识便去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内室静谧,只有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慕容汐并不在身旁。
宇文渊心头莫名一空,撑着手臂坐起身,正要唤人,目光却被床头小几上的一样东西吸引——那是一本摊开的、泛黄的医案,旁边还放着一张小笺。
他拿起小笺,上面是慕容汐清秀却略显急促的字迹:“王爷安醒,见字如面。灶上温有清粥小菜,药在侧炉,巳时三刻需服一次。妾身偶得线索,需往城中书肆查阅几本旧典,午前即归,勿念。”
字里行间是细致的叮嘱,却绝口不提她昨夜发现的惊天密文。
宇文渊捏着纸笺,眉头微蹙。他了解慕容汐,若只是寻常查阅典籍,她断不会在他伤重未愈时独自外出,更不会留下这般刻意安抚的字条。定是出了什么她认为暂时不便让他知晓的事情。
是庞吉余孽?还是北狄尚有漏网之鱼?抑或……与慕容院正的旧案有关?
种种猜测在他心中翻涌,让他刚刚舒缓的心绪又紧绷起来。他沉声唤道:“凌峰!”
凌峰应声而入,神色恭敬。
“慕容姑娘去了何处?当真只是书肆?”宇文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凌峰不敢隐瞒,如实回道:“回王爷,慕容姑娘辰时便出了门,确实去了几家老字号的书肆,查阅的都是些前朝杂史、地方风物志一类的冷僻书籍。属下已派了暗卫远远跟着,确保姑娘安全。”他顿了顿,补充道,“姑娘出门时,神色似乎……格外凝重。”
前朝杂史?风物志?宇文渊的眸光骤然锐利。这绝非寻常医者会看的书。联想到慕容汐的身份——前朝慕容氏后裔,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她是在查与“慕容”有关的事情!而且,是在刻意避开他!
一种混合着担忧、心疼与一丝被排除在外的闷堵感涌上心头。这丫头,又想独自承担什么?
**-**
与此同时,京城西市一家颇为古旧的书肆内,慕容汐正埋首于一堆落满灰尘的故纸堆中。
她并未直接去查可能与“长生引”直接相关的医书或秘闻,那样目标太大,容易打草惊蛇。而是迂回地借阅那些记录前朝慕容皇室起居注、宫廷轶事甚至地方供奉的志书,试图从浩如烟海的细节中,寻找任何可能与“长生引”或“幻心莲”相关的蛛丝马迹。
她一身素雅衣裙,容颜清丽,此刻却毫不在意地沾染了尘灰,专注的神情与周遭陈旧的环境奇异地融合在一起。那双曾精准辨识毒物的明眸,此刻正飞速地扫过一行行枯燥的文字。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翻阅了数十本书册,却一无所获。关于前朝慕容氏的记载本就语焉不详,历经朝代更迭,许多宫廷秘辛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
就在她有些气馁,准备起身离开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角落里一本极其破旧、甚至连封面都已脱落的线装书。她鬼使神差地将其抽出,随手翻开。
这是一本前朝某位不得志的翰林院编修私撰的《宫闱拾遗》,内容多是些道听途说的野史趣闻,可信度极低。慕容汐本欲放下,指尖却停在了一页记载上:
“……慕容末主,醉心方术,聚丹士于‘登仙台’,求长生久视。有方士献‘不死药’,名曰‘长生引’,云需以慕容氏嫡系心头血为引,佐以海外‘幻心木’之实,辅以百金精华,可成。末主深信之,暗寻宗室子……然药未成而国已倾,丹方与‘幻心木’不知所踪,亦不知其所言真假……”
“幻心木”?而非“幻心莲”?慕容汐心头剧震!虽有一字之差,但“幻心”二字与父亲密文中的“幻心莲”何其相似!且都与“长生引”相关!
文中提及需要“慕容氏嫡系心头血为引”,更是与父亲所写的“慕容一脉,血裔或为药引”相互印证!
这野史记载虽荒诞不经,却为她提供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方向——“幻心木”(或“幻心莲”)可能并非中土所产,而是来自海外!而庞太师与北狄勾结,北狄地域辽阔,与海外番邦亦有联系,他们是否正是在寻找此物?
慕容汐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将这本《宫闱拾遗》借出,又随意选了两本医书作为掩饰,这才离开了书肆。
**-**
回到靖安王府时,已近午时。慕容汐刚踏入主院,便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宇文渊正端坐在外间的桌案后,面前摆着早已凉透的清粥小菜,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但慕容汐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那股隐而不发的迫人气息。
“回来了?”他抬眸看她,声音平淡。
“嗯。”慕容汐心下有些发虚,面上却努力维持镇定,将借来的书放在一旁,走上前柔声道,“王爷可用过膳了?药喝了吗?我这就去把粥热一热……”
她话音未落,手腕便被宇文渊一把抓住。他的力道不轻,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她:“查到了什么?”
慕容汐心头一跳,试图蒙混过关:“没什么,只是些寻常医理……”
“慕容汐。”宇文渊打断她,连名带姓,语气沉了下来,“看着本王。”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她沾了些许灰尘的袖口和额角,眼神里是洞悉一切的心疼与微愠:“你独自一人,去那故纸堆里翻找,神色凝重,借回的却还有前朝野史……告诉本王,你到底在查什么?是什么事情,让你觉得连本王都不能告知,需要独自涉险?”
他的质问并非怀疑,而是带着一种被隔绝在外的受伤感和强烈的保护欲。
慕容汐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坚持,知道自己瞒不过他,也……不该瞒他。她与他早已是同舟共济,荣辱与共。
她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他的手,拉着他走进内室,确定四周无人后,才将那张显现出密文的医案纸页,以及那本《宫闱拾遗》,轻轻放在他面前。
“王爷,你看这个。”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宇文渊的目光先落在父亲那淡蓝色的密文上,当看到“长生引”、“慕容氏血裔或为药引”时,他瞳孔骤缩,周身瞬间迸发出骇人的戾气!随即,他又快速翻阅了那本野史中关于“长生引”的记载。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宇文渊猛地抬眸,眼中是翻江倒海般的震怒与后怕:“他们竟敢……竟敢打你的主意!”他终于明白,为何慕容汐要独自去查,她是怕这骇人听闻的阴谋,会影响到他伤情的恢复!
他一把将慕容汐紧紧搂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骨血,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沙哑:“傻丫头!这等事关你性命安危的大事,你竟想瞒着我?!若你因此有丝毫闪失,你让我……”
后面的话,他哽在喉间,说不下去,只是手臂收得更紧。
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微颤的身体,慕容汐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她回抱住他,低声道:“对不起,宇文渊,我不该瞒你。我只是……不想你刚好转又为此劳神。”
“你的安危,重于一切。”宇文渊斩钉截铁,“从此事起,任何关于‘长生引’、‘慕容氏’的线索,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们共同面对,听到没有?”
他的霸道在此刻显得如此令人心安。慕容汐将脸埋在他胸前,轻轻点头:“嗯,听到了。”
两人相拥片刻,情绪才渐渐平复。
宇文渊松开她,目光重新落在那医案和野史上,眼神已恢复冷静与锐利:“‘幻心木’……海外……北狄……庞吉虽倒,但其党羽和北狄暗桩仍在。他们的目标若真是这虚无缥缈的‘长生引’,而你……便是他们计划的关键。”
他看向慕容汐,目光深沉:“汐儿,看来我们不仅要肃清朝堂,还要彻底斩断这延续了数十年的疯狂妄念。这‘长生引’之谜,必须由我们亲手解开,并将其彻底毁灭!”
慕容汐迎上他的目光,眼中闪烁着与他同样的坚定与勇气。
“好。”她轻声应道,如同立下誓言。
真相的冰山终于露出一角,却预示着更加凶险的征途。但这一次,他们必将携手,再无隐瞒。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女装王爷,迷上男装的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