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电话那头,苏清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沈兖楚却能奇异地感受到那平静语调下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沈兖楚靠在冰凉的栏杆上,望着楼下遥远的、如同星河般的车流,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单美芝被国内来的警察带走了,罪名很全,证据也很足。”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困惑和一丝后怕,“……是你做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苏清珏平淡的回应:“证据是现成的,只是选择了最高效的递交途径而已。”
他没有直接承认,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沈兖楚心中了然,果然是他。
也只有清珏,能在他们还在筹划如何收集证据、如何一步步将人逼入绝境时,就已经冷静地找到了最致命的一击,并且毫不犹豫地递出了那把刀。
“谢谢。”沈兖楚低声道,声音有些沙哑。
这声道谢,不仅仅是为了苏清珏出手解决了单美芝这个巨大的麻烦,更是为了……他没有明说,但彼此心照不宣的那份,对单疏白的维护。
“不用。”苏清珏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而问道:“沈建明呢?有线索吗?”
提到这个,沈兖楚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烦躁地“啧”了一声:“没有。那老东西藏得太深了,我们几乎把他明面上所有的窝点都翻了一遍,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担心他狗急跳墙……”
“他跑不远。”苏清珏的声音依旧冷静,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瑞士不是他的地盘,根基已被摧毁,关系网也断了。他最大的可能,是利用早就准备好的、不为人知的身份和通道,试图潜逃到某个更容易隐匿或者有残余势力的国家。重点关注私人飞机、小型港口和陆路边境的异常动向。”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瞬间给焦头烂额的沈兖楚指明了一个更具体的方向。
“我知道了,我立刻让人去查这些地方!”沈兖楚立刻应道,心中安定了不少。
只要有清珏在,仿佛再混乱的局面,都能被他梳理出清晰的脉络。
“嗯。”苏清珏应了一声,随即电话两端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但这份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无言的默契和抚慰。
过了片刻,苏清珏那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微微放缓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你……还好吗?”
这简单的一句问候,不像寻常情侣间的浓情蜜意,却像是一滴清凉的水,滴落在沈兖楚焦灼的心田上。
他知道清珏问的是什么——亲手将母亲送进监狱,即使那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即使心中充满了恨意,但那份血缘的牵绊和复杂的情感,终究会带来冲击。
沈兖楚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了下去:“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不好。就是……觉得有点空,还有点……累。”
恨是真的,愤怒是真的,但那份源于血缘的、无法彻底斩断的联结所带来的沉重和虚无,也是真的。
连续多日的精神紧绷和情感冲击,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嗯。”苏清珏依旧是那个简单的音节,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的理解。
他没有说什么空洞的安慰话,只是淡淡道:“处理好手头的事,早点休息。我在。”
我在。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最坚实的承诺和港湾。
沈兖楚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几分,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夜风的凉意和电话那头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平静气息。
“好。”他低声回应,“你也是,注意安全。等我回来。”
“嗯。”
通话结束。
沈兖楚握着还有余温的手机,在阳台又站了一会儿,方才转身回到室内。
虽然沈建明依旧下落不明,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苏清珏那通冷静却充满力量的电话,仿佛给他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他重新投入到搜寻工作中,眼神比之前更加锐利和坚定。
他必须尽快找到沈建明,彻底结束这一切。
然后,回到那个有着清珏等待的、属于他们的家。
——
或许是白天受的刺激太大,或许是潜意识里依旧不安,单疏白这一觉睡得并不沉。
不过一两个小时,他便从光怪陆离的噩梦中惊醒,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身旁,触手所及却是一片冰凉的空旷。
哥哥……不在。
心里的失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如同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来。
他坐起身,环顾着这间陌生却奢华宽敞的卧室,安静得能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
他知道哥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去处理了,他不能任性,要乖乖的。
可是,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从比赛到现在,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又经历了大悲大喜,此刻放松下来,饥饿感便汹涌地袭来。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然而,打开巨大的双门冰箱,里面除了几瓶昂贵的矿泉水和一些未开封的调味品,空空如也。
这也难怪,这里是谢拾青临时安排的安全屋,并非日常居住的地方。
单疏白有些犯难地抿了抿唇。
他不想打扰别人,更不想给哥哥添麻烦。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自己出去买点简单的食物。
他换好衣服,走出别墅主楼。
夜色中,可以看到穿着黑色西装、身形健硕的保镖在庭院里无声地巡逻,门口也笔挺地站着两人,气氛肃穆而警惕。
看到单疏白出来,门口的保镖立刻恭敬地微微躬身:“单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
单疏白被这阵仗弄得有些紧张,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声音细弱蚊蝇:“我……我想出去买点吃的……”
保镖闻言,神色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谨慎:“单先生,为了您的安全,请您尽量不要单独外出。如果您需要什么,我们可以派人去为您购买。”
单疏白连忙摆手:“不、不用麻烦的,我就去附近的便利店随便买点就好……”
他实在不习惯这样兴师动众。
两名保镖对视一眼,看到少年眼中那抹坚持和恳求,终究还是松了口。
其中一人开口道:“那请允许我们陪同您一起。”
最终,单疏白在两名高大保镖一左一右的护送下,走出了别墅区。
他浑身不自在,感觉路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他们这奇怪的组合上,让他恨不得把脸埋进衣领里。
但他也知道这是为了他的安全,只能低着头,加快脚步,默默忍受着这种被过度保护的不适感。
在附近的便利店快速买了面包和牛奶,单疏白只想立刻回到那个虽然空旷但至少安静的别墅。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返回的时候,单疏白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收到了一条物流公司的短信通知,提示他有一个包裹已经送达附近的快递驿站,请他及时领取。
看到这条信息,单疏白原本有些蔫蔫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入了星辰。
终于到了!
他之前偷偷瞒着谢拾青,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算着时间,应该就是这几天到。
没想到正好在这个时候收到了!
他立刻抬起头,用那双还带着些许红肿、却此刻充满了期待和恳求的浅焦糖色眼睛,看向身旁两位面色冷硬的保镖,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雀跃的撒娇意味:
“那个……两位大哥,能不能……先去旁边那个快递驿站一下下?我有个很重要的快递到了,想现在就去拿,求求你们了……”
面对雇主家这位长得漂亮又乖巧得像小兔子一样的小爱人,用这样湿漉漉的、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两位训练有素的冷面壮汉也很难硬起心肠拒绝。
两人再次对视,用眼神快速交流了一下风险评估——驿站就在不远处,偏离主路不多,快去快回应该问题不大。
“……好吧,单先生,我们尽快。”为首的保镖最终还是点了头。
单疏白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像只得到胡萝卜的小兔子,连连道谢:“谢谢!谢谢你们!”
三人改道,走向不远处的快递驿站。
顺利取到那个不大不小的纸盒包裹后,单疏白迫不及待地就在驿站门口,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包装。
里面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朴雅致的深蓝色丝绒首饰盒。
他打开一条缝隙,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脸上露出了满足而甜蜜的笑容,然后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将那个小盒子仔细地放进了自己外套的内侧口袋里,还轻轻拍了拍,确保放稳妥了。
做完这一切,他心情大好,感觉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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