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眼中挣扎的痛苦和依旧未曾消散的死志,苏清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平静。
他不再嘶吼,只是用那双红得惊人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沈兖楚,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传入沈兖楚耳中:
“沈兖楚,我数三声。”
“要么,你现在给我滚回来。”
“要么,”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我过去,陪你一起。”
他没有给沈兖楚任何思考的余地,直接开始倒数:
“三——”
沈兖楚瞳孔猛缩!
“二——”
他看着苏清珏那副毫不作伪、仿佛下一秒就要踏进冰冷海水的决绝姿态,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不!
不能!
清珏不能死!
“一!”
就在苏清珏数出最后一个数字,抬脚真的要迈向更深的海水时——
“不要!!!”
沈兖楚发出一声近乎崩溃的嘶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疯狂地朝着岸上冲去!
冰冷的海水被他搅得哗啦作响,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个站在岸边,仿佛随时会消失的身影。
他不能死!
他死了,清珏会跟着他一起!
或者……清珏真的会去找别人!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他无法承受的地狱!
他终于冲上了岸,浑身湿透,冰冷的海水顺着头发、衣角不断滴落,狼狈得像一条濒死的鱼。
他踉跄着扑到苏清珏面前,不顾一切地、用尽全身力气,将眼前这个清瘦却支撑着他所有世界的人,死死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苏清珏揉碎在自己的骨血里。
“对不起……对不起老婆……我错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沈兖楚将脸深深埋进苏清珏冰凉却带着熟悉清香的颈窝,声音哽咽,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道歉和保证,身体因为后怕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着。
苏清珏被他勒得生疼,却没有任何挣扎。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同样用力地回抱住沈兖楚湿透的、冰冷的身体,仿佛要通过这个拥抱,确认他的存在,将他从死亡的边缘彻底拉回。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体温和心跳,那双通红的眼睛里,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混入沈兖楚湿透的衣领,消失不见。
凛冽的海风依旧在呼啸,波涛依旧在翻涌。
但相拥的两人,却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为彼此构筑了一个颤抖却无比坚实的、名为活下去的港湾。
沈兖楚知道,他的赎罪之路,或许还有很长。
但至少,他不能再以死亡这种懦弱的方式逃避。
因为,他有清珏。
他得活着,为了清珏,也为了……那份或许还能被救赎的自己。
海边的生死拉扯之后,沈兖楚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又像是卸下了一个背负已久的沉重枷锁,只是这过程太过惨烈,留下的伤口依旧鲜血淋漓。
他被苏清珏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带回了住所,洗去一身冰冷的海水和沙砾,换上干爽的衣服,却依旧沉默着,眼神有些空洞,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还滞留在那片试图吞噬他的黑暗海水中。
苏清珏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递给他温水,用毛巾擦拭他依旧湿漉漉的头发,动作间带着一种罕见的、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坚定。
他知道,沈兖楚需要时间,去消化那些几乎将他压垮的负罪感,去重新找到活下去的支点。
就在房间内弥漫着一种沉重而压抑的静谧时,沈兖楚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有些迟钝地看过去,当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小白”两个字时,他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一般,猛地颤了一下。
眼中瞬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愧疚、心疼、不敢面对,还有一丝微弱的、被需要的渴望。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拿起手机,深吸了一口气,才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和沙哑:
“喂……小白?”
电话那头,传来单疏白依旧有些虚弱,却明显带着柔软的声音:
“楚楚……表哥。”
这一声“楚楚表哥”,清晰而自然,不再是之前带着疏离的“表哥”或者全名,而是加上了亲昵的叠字。
仿佛一道温暖的阳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沈兖楚冰冷而晦暗的心湖深处。
沈兖楚猛地睁大了眼睛,鼻腔瞬间涌上强烈的酸意,视线迅速模糊。
一滴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冲破了他强装的镇定,从眼角悄然滑落,滴在他紧紧攥着裤子的手背上。
他努力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用力地回应着,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诶……表哥在……表哥在呢……”
听到他带着哭腔的回应,电话那头的单疏白似乎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声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拂过沈兖楚的心尖。
“我听说了……”单疏白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历经劫难后的通透,“沈氏集团的事情,还有……恪深集团……谢谢你,楚楚表哥。现在,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沈兖楚情感的闸门。
他再也控制不住,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只能用力地点头,即使对方看不见,他也拼命地表达着,从哽咽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嗯……嗯……”
他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这个认知,带着沉重的责任,却也带着一种被原谅、被接纳的巨大救赎感。
“所以呀,”单疏白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小的雀跃和期待,转移了话题,“我想请你来参加我和哥哥的婚礼。”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撒娇和理所当然,“毕竟,我得有长辈在场嘛。”
“什么!?结婚?!”
沈兖楚上一秒还沉浸在感动和悲伤中,下一秒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表情却已经切换成了护崽老母鸡般的警惕和不满。
“不行!绝对不行!你们才在一起多久?!这就要结婚?!我不同意!谢拾青那小子凭什么?!他凭什么就能这么轻易地把我家小白兔叼回窝里?!他哪里好了?!我不允许!”
他对着电话就是一通连珠炮似的反对,仿佛刚才那个脆弱哭泣的人不是他一样。
典型的娘家表哥心态瞬间上线,看哪个拱了自家水灵白菜的猪都不顺眼。
电话那头的单疏白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并没有被他的激动吓到,反而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声音里带着甜甜的笑意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但我喜欢他呀。”他轻轻地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小狡黠,“而且,楚楚表哥,你以后也是要和苏哥结婚的呀。将心比心嘛。”
沈兖楚被这话一噎,下意识地就转头看向坐在他身旁的苏清珏。
苏清珏也正看着他,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里面清晰地传达着“你敢反对试试看”的无声威胁。
显然,刚才海边的事情,还没完全翻篇。
沈兖楚瞬间就怂了,刚刚炸起的毛被无形的手顺了下去,气势肉眼可见地弱了下来,声音也低了好几度,带着点讨好和心虚:
“结……结!必须结!”他像是表决心一样,对着电话更是对着苏清珏大声说道,“我跟老婆也必须结!谁不结谁是小狗!”
这前后反差极大的变脸,让电话那头的单疏白忍不住笑出了声。
“所以呀,楚楚表哥,”单疏白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像是一股温暖的溪流,缓缓流淌过沈兖楚千疮百孔的心,“没事的。你看,我们都有爱的人,也有爱我们的人。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这句话,像是最有效的安慰剂。
沈兖楚听着电话那头弟弟温柔而充满希望的话语,感受着身边爱人无声却坚定的陪伴,一直紧绷着、充满了负罪感和绝望的心防,终于彻底松动。
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着汹涌的情绪,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不再那么破碎:“嗯……嗯……表哥知道了……都会好的……”
这时,单疏白的声音稍微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请求:
“楚楚表哥……你可以……再给我唱一遍吗?就是……你在医院床边,给我唱的那首摇篮曲。”
沈兖楚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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