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几乎要被那诡异的藤蔓彻底吞噬时，仓库大门被一股蛮力轰然撞开。
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切割开黑暗，精准地打在蠕动的藤蔓上，伴随着几声沉闷的、类似气枪的声响，原本死死缠绕我们的藤蔓像是被抽走了筋骨，迅速枯萎、松弛。
我们几个狼狈地摔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带着灰尘的空气。
惊魂未定中，我看到一群穿着深色制服、行动迅捷的人影呈战术队形涌入。
为首的中年男人走到我面前，目光锐利如鹰隼，声音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们是749局的，现在，你们安全了。”
安全？我看着他身后那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探员，心头没有半分轻松，反而沉了下去。
他们的出现，太“及时”了。
肺叶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仓库陈年灰尘和那股奇异藤蔓腐败后的腥甜气味。我撑着几乎脱力的手臂，从冰冷的地面上半坐起来。旁边，胖子和阿雅也剧烈地咳嗽着，脸色煞白，眼神里还残留着未被藤蔓绞杀殆尽的惊恐。
强光手电的光束在仓库内冷酷地扫视，将方才还张牙舞爪的黑暗切割得支离破碎。那些探员动作整齐划一，沉默而高效，有人持枪警戒四周阴影，有人迅速靠近那些枯萎的藤蔓，用特制的容器小心采集样本，还有人开始在现场拉起警戒线。整个过程没有多余的交流，只有装备摩擦和脚步声，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纪律性。
救了我们？不，这感觉不像救援，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接管。
为首的中年男人缓步走到我面前。他大约四十多岁，相貌普通，是那种扔进人海就很难再找出来的类型，但那双眼睛却异常锐利，仿佛能穿透皮肉，直窥骨髓。他穿着一身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制服，肩线笔挺，更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李默？”他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是749局特别行动队的负责人，姓张，张城。”
我心头一凛。他知道我的名字。这绝不是什么偶遇。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以示不卑不亢，但腿脚还有些发软。张城似乎并不在意我的狼狈，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刚刚缓过气来的胖子和阿雅。“能走吗？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胖子喘着粗气，哑着嗓子问：“749局？什么单位？派出所还是国安？谢谢同志们啊，要不是你们……”
张城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一个负责处理特殊事件的部门。三位，请跟我们出来，这里还需要做彻底清理。”
“特殊事件”四个字，像冰块一样砸在我们三个心上。我和胖子、阿雅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重。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而且对我们的底细一清二楚。
我们没有选择，只能跟着这群神秘的探员走出这座差点成为我们葬身之地的废弃仓库。外面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在汗湿的背上，激起一阵寒颤。几辆黑色的越野车无声地停在空地上，车型普通，但车窗颜色极深，完全看不到内部。
“上车吧。”张城拉开中间一辆车的车门，语气是邀请，动作却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车厢内部出人意料地宽敞，像一个小型的移动指挥所，布置着一些我们看不懂的仪器屏幕。车门关上，将世界隔绝在外，车内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和我们几个略显粗重的呼吸。
张城坐在我们对面的座椅上，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放松点，如果我们要对你们不利，刚才就不会出手。”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我们，“你们最近接触过一件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我们称之为‘不化骨’。”
来了！果然是因为这个！
我的心猛地一沉。胖子忍不住开口：“不化骨？那是什么玩意儿？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
“王凯旋，绰号胖子，古玩店小老板，精通些市井门道。”张城直接点破了胖子的身份，然后又看向阿雅，“阿雅，苗疆后人，懂些祖传的药理和……驱虫之术。”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李默，历史系研究生，对古代符号和隐秘传说有超乎常人的兴趣。你们三个，在半个月前，从黑市商人‘老蝰’手里，买下了一枚据说是汉代墓葬品的黑色指骨。”
他如数家珍，将我们的背景和近期行动说得一清二楚。这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比刚才被藤蔓缠绕更让人窒息。我们在他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那东西极度危险。”张城的语气严肃起来，“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会扭曲周围的生物场，吸引并催化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就像仓库里的那些变异藤蔓，只是最轻微的影响。如果放任不管，或者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可能会引发区域性的生态灾难，甚至更严重的后果。”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我们749局的职责，就是搜寻、收容这类具有超自然属性的高危物品，控制相关影响，避免对公众安全造成威胁。所以，我希望你们能配合，将那枚‘不化骨’交给我们处理。”
车内一片死寂。交出去？我们为了这东西，差点把命搭上，而且它很可能关系到阿雅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甚至是我一直在追寻的、关于某个失落文明的线索。就这么轻易交出去？
“张……张负责人，”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们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但这东西是我们合法购买的，而且，我们也有一些必须弄清楚的理由。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不化骨到底是什么来历？它到底有什么具体危险？还有，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它？”
张城看着我，眼神深邃，似乎早已料到我会这么问。“李默，有些知识本身就是一种污染。知道得越多，越容易被卷入不可控的旋涡。至于处理方式，这是部门机密，无可奉告。你们只需要知道，这是为了你们好，也是为了更多人好。”
典型的官方辞令，堵死了所有追问的路径。
胖子忍不住嘟囔：“说得轻巧，谁知道你们拿了东西会不会转头就把我们……”
“灭口？”张城接过话头，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如果我们要那样做，根本不需要浪费这么多时间。我们更倾向于‘合作’。”
“合作？”阿雅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带着警惕。
“是的，合作。”张城重新靠回椅背，“一种受控的、有限度的合作。你们将不化骨交给我们，同时，向我们详细说明得到它的全过程，包括从老蝰那里获得的所有信息。作为回报，749局可以为你们提供一定程度的保护，并且……对你们过去涉及的一些‘灰色地带’的活动，可以不予追究。”
保护？监控才对吧！不予追究？这分明是拿我们以前倒腾古玩、接触黑市的事情当把柄！
这根本不是选择，而是最后通牒。要么，交出东西，接受他们的“保护”（实为监视和控制），换取暂时的安全；要么，就成为他们眼中的不稳定因素，甚至可能被定义为“危险分子”加以处理。
独自冒险？前路无疑布满荆棘，刚才仓库里的惊魂就是明证。而且，我们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超自然威胁，还有这个神秘而强大的749局。可接受他们的“合作”？那意味着我们将彻底失去主动权，成为砧板上的鱼肉，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追寻，都可能被这个部门无情地截断和封存。谁知道他们所谓的“收容”背后，是否隐藏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张城的言辞看似合理，但处处透着疑点，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更让人心生寒意。
车厢里再次陷入令人压抑的沉默。胖子的额头渗出了汗珠，阿雅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我看着张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边缘，无论向前还是后退，都可能万劫不复。
这个两难的选择，沉重得几乎让我们喘不过气。是相信这个突然出现、背景成谜的官方机构，将自己和追寻的秘密一并上交，换取一份充满不确定性的“安全”？还是依靠自己，继续在这条危机四伏、迷雾重重的道路上独自冒险，赌一个渺茫的真相？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飞速掠过，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带。我们的命运，仿佛也在这飞驰的黑暗中，被推向了未知的岔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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