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纸张，木材彻底焚毁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文明被灼伤的痛楚气息。
然而，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并未响起。
系统沉默着，仿佛在冷眼旁观。
陈默一步步踏出文渊阁的废墟。
鞋底踩在滚烫的灰烬和未燃尽的木炭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他站在台阶上，望着被战火蹂躏过，显得破败不堪的南京城。
望着远处尚未散尽的硝烟，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苍白的火焰在他身后渐渐熄灭，只留下一个漆黑的文明伤疤。
松下一郎临死前的话如同毒刺，“杀了我，计划也会完成。”
篡改的种子已经随着那些被焚毁和未被发现的典籍灰烬，
随着那些被控制后又清醒，或者死亡的学者混乱的记忆，悄然散播。
怀疑的阴影一旦种下，就会在时间长河中生根发芽。
如何证明那些未被篡改的典籍是真的？
如何证明未被发现的篡改不存在？
历史的真实，在系统性的谎言污染后，变得模糊不清，成了一个令人绝望的问号。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重而踉跄。
周然回来了。
她那身素净的衣裙早已被鲜血和尘土染得看不出本色，多处破裂，露出深可见骨的伤痕。
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
她手中的长剑拄着地，剑身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
她看着陈默，又看了看已成废墟的文渊阁，眼神复杂，有悲痛，有疲惫，但最深处的剑意，却未曾熄灭。
李平常紧随其后。
他那身特制的劲装几乎成了布条，虬结的肌肉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深可见骨的有好几处。
他魁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
他那标志性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凶戾和深沉的疲惫。
他瞥了一眼废墟，又看向陈默，声音嘶哑道：
“他妈的！书烧了，人杀了，那狗日的系统屁都不放一个！”
“陈小子，要是…...要是任务真判定我们输，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去！”
他眼中凶光毕露，一股狂暴的毁灭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大不了！老子在现实里掀桌子！拉全世界一起完蛋！”
“我们几个老骨头拼了命，办得到！”
他的话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却也透露出极致的无力感。
当文明传承的根基被动摇，物理层面的毁灭似乎成了唯一能宣泄愤怒和绝望的途径。
神一和刘白也拖着残躯赶到。
神一俊秀的脸上满是污血，僧袍破烂，一只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但他脸上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超脱的平静，只是默默宣了声佛号。
刘白哪怕周身狂暴的元素力量变得极其紊乱且微弱，显然也到了强弩之末。
浑身是血，依旧一幅冰山霸总的模样。
他们都看着陈默，等待着他的决断。
陈默似乎被李平常的话从深沉的思考中唤醒。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眼前这四位伤痕累累，气息奄奄却依旧挺直脊梁的战友。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寒潭，映照着废墟的余烬和战友们染血的身影。
“老李。”
陈默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笃定，
“掀桌子是最坏的选择，也是敌人最想看到的结局。他们就是要我们绝望，要我们疯狂，要我们自毁长城。”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那堆文渊阁的灰烬，又仿佛穿透了时空。
“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计划。敌人的计划，也一样。”
陈默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今天，嘉靖朝的文渊阁，连同里面可能被污染过的典籍，都被我一把火烧了。”
周然，李平常等人眼神一凝。
“但，”
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
“昨天的文渊阁还在！”
“前天的还在！一个月前的还在！一年前，十年前的！”
“只要这个时间线存在过，它们就还在！”
他猛地抬手，指向虚空，仿佛在指点江山：
“让所有精通古籍，擅长书法，记忆力超群的学者玩家，立刻行动起来！”
“拿着未被篡改时期的‘标准本’，去那些尚未被战火波及，或者时间线更早的副本！”
“一个字一个字地抄！一篇一篇地誊！”
“把永乐大典，把诸子百家，把诗词歌赋……”
“把属于我们华夏的，干净的未被污染过的文明印记，全部抄录下来！带回这里！”
李平常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凶戾尽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撼：
“抄…...抄副本？重建文渊阁？这...…这难道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你早料到会烧？”
陈默看着李平常震惊的表情，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说过，棋局，不在棋盘之内。”
“松下以为他釜底抽薪，断的是我们的根。”
“殊不知，这熊熊烈火，烧掉的不仅是可能被污染的典籍，
更是那些世家大族，地方豪强乃至某些心怀叵测之徒，赖以垄断知识，解释历史的权威版本！”
“等新的，干净的文渊阁重建完毕，带着所有从不同时间线抄录回来的，最接近本源的副本。”
“挨家挨户，去拜访那些传承悠久的世家大族，去对照他们珍藏的家传孤本，祖传秘典！”
陈默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哪个家族的对不上，哪个家族的典籍出现了不该有的岛国痕迹……”
“不必审问，不必解释！”
“直接砍了！”
“连根拔起！”
接下来的一个月，整个大明时间线，陷入了一种诡异而高效的重建与清洗之中。
战争的创伤在无数玩家不计成本的经验值，资源投入下，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倒塌的城墙被重新垒起，荒芜的田野被重新开垦，流离失所的百姓得到了最基本的安置。
大量的建设任务，剿灭残敌任务，运送物资任务涌现，经验值如同流水般涌入参与者的账户。
大明王朝的元气在玩家这股“天外之力”的强行灌注下，艰难而快速地恢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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