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面对周荣那自以为是的致命一击，南京九只是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凉薄。
他没有反驳，甚至懒得多看一眼周荣错愕的神情，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他要去找她，刻不容缓。
身后的周荣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转头对垂手侍立的李管家吩咐：“派几个人，跟着少爷，保护好他。”
*
黑色的轿车无声地停在街角，与周围略显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南京九推门下车，目光冷淡地扫过眼前这家名为“悦来”的普通旅馆，门面狭小，招牌上的字迹甚至有些褪色。
根据他从寺里回来时查到的信息，她就住在这里。
宁肆意下山后，就又来到了当初的这家旅馆，原因是里面的大叔心善，并且还便宜。
再加上宁肆意第一次来没有给钱，于是这次来刚好可以把上次的钱一并还了。
周荣派来的车子也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不远处。
南京九眼角余光瞥见，心中冷笑，却懒得理会。
只要那些人不过来碍事，他暂时可以当他们是空气。
现在他眼里只有快点见到宁肆意。
犬影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如同一道坚实的影子。
两人走进旅馆，前台后面坐着的还是那位头发稀疏的大叔，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犬影上前，声音平稳却自带一股压力：“请问，你这里有没有一位叫宁肆意的女孩入住？”
大叔闻声抬起头。
看到眼前这两个气质非凡，西装革履的男人。
尤其是他们身后门外隐约可见的黑色轿车和另外几个同样打扮精干的身影，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别是那看起来挺乖巧的姑娘在外面惹了什么大麻烦，欠了高利贷吧？
他下意识地想保护住客隐私，也怕惹祸上身，于是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没，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犬影眼神微沉，语气加重了几分：“我希望你想好了再回答。我们是查过的。”
大叔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我这里都是正经生意，不能随便让人抓人……”
一旁的南京九早已不耐到了极点。
若是在市区任何一家五星级酒店，他根本不需要在前台跟一个看起来畏畏缩缩的中年人多费唇舌。
他径直走上前，冰冷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直接打断了犬影与对方的纠缠，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我是她丈夫。”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陈旧的木质台面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把她房间的钥匙给我。”
大叔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又听到“丈夫”这个身份，更是惊疑不定。
他记得那个叫宁肆意的女孩，上次来住时穿着朴素，手机没有，连房费都付不起。
怎么会有一个看起来如此显赫，气场强大得像黑帮电影里走出来的“丈夫”？
他看着南京九身后那群沉默的保镖。
以及南京九本人身上剪裁考究，价格不菲的西装，实在无法将两者联系起来，忍不住带着疑虑反问：
“你……你确定是她丈夫吗？那姑娘她……”
他看着南京九骤然变得更加锐利的眼神，后面“看起来可不像能高攀得起你”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犬影适时地上前半步，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
“先生，请你快一点。我们九爷的耐心有限，他发火的样子，恐怕不是你希望看到的。”
前台大叔被这软硬兼施的态度彻底慑住，咽了咽口水，终于不再坚持。
颤巍巍地从抽屉里找出系着307号木牌的钥匙，递了过去。
南京九一把接过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微收。
他侧头对犬影低声吩咐：“在下面等着。”
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犬影颔首，立刻带着其他保镖退守到旅馆门口和楼道关键位置，形成无声的警戒线。
同时也隔绝了周荣派来那辆车里的人的视线。
南京九不再迟疑，握着钥匙，迈步踏上老旧的木质楼梯。
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声响，让南京九想起几小时前在佛前扯下的佛珠。
此刻腕间空荡荡的，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楼道里弥漫着潮湿和岁月沉淀的气味，与他习惯的香氛缭绕的顶层公寓截然不同。
他停在307房间门口，门牌号有些斑驳。
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在门外静静站了几秒，仿佛在平息某种翻涌的情绪，又像是在确认门后的气息。
然后，他才极其小心地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他推开房门，动作轻缓，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银白。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可以看清房间狭小简陋，但收拾得还算整洁。
空气中飘散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宁肆意的清甜气息，与他记忆中一样。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靠墙的单人床上，那个微微隆起的身影。
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如同夜行的猎豹，精准而安静。
宁肆意正沉睡着，侧卧着，脸庞大半埋在松软的枕头里，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呼吸均匀绵长。
月光勾勒着她脸部柔和的线条，睡颜纯净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与周荣口中那个“只爱钱”的虚荣女孩形象格格不入。
南京九在床边缓缓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
他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
胸腔里那股从母亲那里带来的暴戾和冰冷，竟奇异地被眼前这幅画面抚平了些许。
他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触感温软细腻。
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冲淡了他眼底的寒冰。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音，近乎叹息般地低语：
“终于……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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