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战斗！”孙启明的吼声压过了混乱的心跳和隐约传来的猎食者嘶鸣。还能动的队员挣扎着拿起武器，背靠背组成防御圈，将重伤员和正在对抗精神侵蚀的同伴护在中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但眼神深处还残存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凶狠。
我紧紧抱着程野，心脏狂跳。战斗？拿什么战斗？对付那些物理意义上的猎食者已经够呛，还要面对这个即将苏醒的、散发精神污染的诡异晶体？
那个冰冷的意识刚刚的“话语”还在我脑中回荡——“钥匙”、“归来”。它明确地索要程野。我毫不怀疑，一旦它彻底苏醒，第一个目标就会是我们。
怎么办？
秦薇一边警惕地看着晶体和通道方向，一边语速极快地对我说：“林远！它的精神攻击主要针对意识层面！程野能和它产生共鸣，或许……或许也能干扰它！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可能！”
干扰它？用程野现在这种濒临崩溃的状态去干扰一个如此庞大的诡异存在？这无异于让他去送死！
“不行！他不能再动用能力了！”我断然拒绝，把程野护得更紧。我宁愿和那些猎食者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能再让程野去冒险。
“不是主动动用能力！”秦薇急道，“是共鸣！刚才你的反应和程野的回应，显然刺激到了它！这说明它们之间的连接是双向的！或许……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种连接，不是硬碰硬，而是……引导？或者伪装？”
引导？伪装？我完全不明白。
就在这时，晶体核心的紫光凝聚到了极致，仿佛一颗即将爆发的超新星。那冰冷的意识带着磅礴的压力，再次降临，这一次，不再是针对我一个人，而是覆盖了我们所有人。
“抗拒……无意义……”
“回归……永恒的寂静……”
强大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涌来，刚刚勉强稳定下来的队员们瞬间东倒西歪，抱头惨叫，防御圈顷刻瓦解。连孙启明和秦薇也闷哼一声，脸色煞白，显然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只有我，因为程野那层微弱的保护，还能勉强保持清醒，但也被那压力逼得几乎窒息。
我怀中的程野，在这股强大的同源力量压迫下，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散发出微弱的、乳白色的光晕，那是他意识核心被迫的应激反应。他眉头紧锁，脸上流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仿佛在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感觉自己的心也要被撕碎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会全军覆没！程野也会被这鬼东西拖垮！
秦薇的话在我脑中闪过——“引导”、“伪装”、“连接是双向的”……
一个疯狂而冒险的念头瞬间划过我的脑海。
既然程野与它能产生连接，既然我的强烈意志能通过程野影响到它……那么，我能不能……主动介入这种连接？不是让程野去对抗，而是由我，作为中间人，去“欺骗”它？
我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但直觉告诉我，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利用程野作为桥梁，用我的意识和意志，去影响那个沉睡存在的判断！
我闭上眼睛，放弃了对脑海中那些低语和冰冷意识的抵抗，反而尝试着主动去接触它，去感受它。同时，我更加紧密地抱住程野，将我的额头抵住他冰凉的额头，试图将我们三者的意识，强行链接在一起。
“程野……帮我……”我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将我的全部信任、依赖和决绝，都灌注到我们之间的连接中。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接通了。
我“看”到的不再是黑暗的洞穴和闪烁的紫晶，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混沌之海。在这片海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暗紫色能量脉络构成的、搏动着的核心——那就是“沉睡心脏”的意识本体。它庞大、古老、充斥着无尽的死寂与一种扭曲的渴望。
而在我的“面前”，或者说，在我的意识紧紧守护的身后，是程野那一点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乳白色光点，光点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痕。
那个庞大的暗紫色核心，正散发出无数的触须，试图缠绕、吞噬那点白光。
“归来……”冰冷的意念如同法则般回荡在混沌海中。
就是现在！
我集中起所有的精神，想象着自己化作一道坚固的屏障，挡在程野的光点之前。我不是去攻击，也不是去祈求，而是用一种坚定的、不容置疑的意念，向那个庞大的核心传递一个信息，一个被反复强化的“事实”——
“他……已归来……”
“他……属于我……”
“此处……即是归宿……”
“无需……其他……”
我将我对程野的占有欲，我们之间不可分割的羁绊，我们共同经历的过去与此刻的相依，全部浓缩成这最简单、最直接的意念，一遍又一遍地，如同催眠般，向着那庞大的核心灌输。
我在欺骗一个古老而强大的诡异存在。
这行为本身疯狂而危险。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在被无数根针扎刺，又像是被投入了冰火两重天，巨大的信息流和负面情绪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冲垮。但我死死守住灵台的一点清明，紧紧“抓”住身后程野那微弱的光点，将它作为我唯一的坐标和力量源泉。
程野的光点在我这孤注一掷的举动下，开始产生回应。它不再是被动地承受撕扯，而是微微闪烁着，散发出一种平和而坚定的波动，与我的意念同步，仿佛在无声地确认：“是的，我已归来。我属于这里。属于他。”
我们两人的意识，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紧密交融，共同编织着一个针对第三方的、巨大的谎言。
起初，那庞大的暗紫色核心毫无反应，依旧试图突破我的“屏障”。但渐渐地，它的动作慢了下来。那冰冷的、充满渴望的意念，出现了一丝困惑和迟疑。
“归来……？”它重复着这个词汇，但语调似乎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它散发出的精神触须，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而是开始像探测一样，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我和程野交融的意识场。
它似乎在“读取”我们之间那真实不虚的、深刻到足以撼动规则的羁绊。
混沌海的波涛似乎平息了一些。那庞大的核心，搏动的速度逐渐放缓，闪烁的紫光也重新变得规律起来。
有效果？！
我心中狂喜，但不敢有丝毫松懈，继续维持着那坚定的意念灌输。
就在这时，一直徘徊在通道外的猎食者们，似乎终于按捺不住，或者说，它们感应到核心区域的威慑力在减弱，发出了兴奋的尖啸，数道黑影如同利箭般，猛地冲破了那层无形的界限，朝着我们扑了过来！
“小心！”有队员惊呼。
物理层面的攻击到了！
而我还深陷在精神层面的对抗中，无法脱身！孙启明和其他队员强忍着精神侵蚀的痛苦，仓促迎战！
眼看一道黑影就要扑到一名倒地伤员身上，突然——
嗡！
一股无形的、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波动，以我和程野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那几只冲进来的猎食者，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猛地被弹飞出去，发出痛苦的哀嚎。它们落在地上，焦躁地徘徊，幽绿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恐惧，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这片“圣地”会排斥它们。
是程野！？不，不全是。
我感觉到，这股力量……来自于那块“沉睡心脏”！
它似乎认可了，或者说，暂时接受了我和程野共同编织的“谎言”。它将我们视为了“一体”，视为了某种……它需要“守护”的，而非吞噬的存在？
庞大的暗紫色核心，在我的意识感知中，缓缓地、重新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睡”。那冰冷的意念彻底消散，混乱的低语也停止了。只剩下那规律而低沉的心跳声，重新变得稳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洞穴的震动平息了。
精神上的恐怖压力骤然消失，幸存的队员们虚脱般地瘫倒在地，大口喘息，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
孙启明拄着武器，惊疑不定地看着恢复“平静”的晶体，又看向依旧紧闭双眼、额头相抵的我和程野。
秦薇快步走到我身边，低声道：“林远？你怎么样？”
我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精神透支，头痛欲裂。但我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低头查看程野。
他依旧昏迷着，脸色依旧苍白，但之前那种仿佛要被冻结、被撕扯的痛苦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平静。甚至，他意识深处那布满裂痕的光点，似乎……比之前稍微凝实了那么一丝丝？仿佛刚才那被迫的、深度的共鸣与交融，不仅没有加重他的伤势，反而让他吸收到了某种……来自同源存在的、微弱的“养分”，或者得到了某种“认可”下的稳定？
我不知道这算因祸得福，还是饮鸩止渴。
通道外，那些猎食者并未离去，但它们只是在外围焦躁地徘徊，不敢再越雷池一步。眼前的物理危机暂时解除，但我们依旧被困在这里。
我抬起头，看向那块重新变得“人畜无害”的暗紫色晶体，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我们暂时安全了，依靠的是一个连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的谎言。而“归来”这个词，以及“沉睡心脏”将程野视为“钥匙”的意图，像一根冰冷的刺，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
陈默的警告，苏砚的下落，总部的陷落，净界学会的阴谋，还有这片废墟世界中各种诡异的规则和存在……它们似乎都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一个与程野息息相关的、巨大的秘密。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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