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市中心医院旧址,空气似乎就越发粘稠、污浊。并非物理上的尘埃,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沉重感,如同浸入了冰冷粘腻的油污之中。程野施加在我们额头的精神印记微微发烫,持续过滤着外界无孔不入的侵蚀,但那种发自心底的压抑和烦躁,却难以完全驱散。
街道上的景象也开始变得诡异。损毁的车辆和建筑残骸上,开始出现一些难以名状的污渍——并非血迹或锈迹,而是一种仿佛由无数痛苦面孔扭曲融合而成的暗色花纹,无声地流淌、蔓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精神污染。
“我们已经进入医院外围的‘精神污染扩散区’了。”秦薇盯着设备上疯狂跳动的精神污染指数,声音紧绷,“读数非常高,而且还在持续上升。大家保持警惕,坚守意识,不要被任何突然出现的幻象或声音干扰!”
程野走在我身边,脚步比之前稳了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那些流淌的污渍和扭曲的建筑阴影,眉头微蹙。
“净界学会……做了手脚。”他低声说,声音带着冷意,“他们用某种方法,提前激化了这片区域积累的负面精神能量,像搅动一潭死水,把沉淀的淤泥全都翻了上来。他们在制造混乱,阻挡我们,也可能……是在为某种仪式做准备。”
“仪式?”孙启明握紧了手中的枪。
“嗯。”程野点头,“医院是执念和死亡最集中的地方之一,是进行某些与精神、灵魂相关‘操作’的绝佳温床。他们驱赶诡异聚集,激化污染,很可能是在构筑一个大型的……‘唤灵’或‘献祭’场。”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净界学会的目的从来都不是简单的阻止我们,他们有着更疯狂、更宏大的计划。
“必须阻止他们!”赵毅咬牙道。
“先找到碎片。”程野说,“碎片本身蕴含的秩序力量,是这种混乱污染的天敌,也可能是他们仪式需要的关键‘祭品’或‘钥匙’。”
我们继续前进,但步伐更加谨慎。街道两旁那些暗色污渍仿佛活了过来,随着我们的移动而微微蠕动,甚至隐约有细微的、充满痛苦的啜泣和呻吟声直接在我们脑海中响起,试图钻进程野印记防护的缝隙。
“坚守本心!那是污染产生的幻听!”我大声提醒,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那些声音凄厉绝望,仿佛无数冤魂在耳边哭诉,令人头皮发麻。
突然,前方路口拐角处,传来了清晰的、凌乱的奔跑声和嘶吼声!
不是人类的声音,更像是多种诡异混合在一起的喧嚣!
“准备战斗!”孙启明低喝。
我们迅速依托掩体。只见从路口涌出数十只形态各异的低阶诡异!有行动迟缓、身体腐烂的“行尸”,有在地上爬行、口器滴落腐蚀粘液的“地底猎食者”,甚至还有几只飘忽不定、散发着怨念的“残念体”!它们似乎被某种力量驱赶着,惊恐而又疯狂地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冲来!
而在它们后方,隐约能看到几个白衣身影一闪而过,手中拿着发出特殊频段波动的装置——正是净界学会的人在驱赶诡异潮!
“他们想把我们淹没在诡异群里!”秦薇失声道。
面对数量如此众多的诡异,正面硬抗极为不智。
“走这边!”程野果断指向旁边一栋挂着破碎“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牌子的小楼,“从里面穿过去,避开正面!”
我们立刻转向,撞开摇摇欲坠的玻璃门,冲入小楼之中。楼内昏暗,弥漫着消毒水过期后的刺鼻气味和更浓的血腥腐臭。地面上散落着药品、病历和干涸发黑的血迹。
诡异群紧随其后,涌入楼内!狭窄的走廊瞬间被挤满!
“堵住楼梯口!节节阻击!”孙启明指挥,脉冲枪喷吐火舌,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行尸打得支离破碎。
但诡异数量太多,它们不知恐惧,前仆后继。更要命的是,这封闭空间内浓郁的精神污染几乎化为实质,那些残念体发出的尖啸直接冲击灵魂,让几名队员动作迟滞,面露痛苦之色。
程野站在相对靠后的位置,目光冷静地扫过战场。他没有使用大范围的力量,那对他消耗太大。他的手指在身侧微微划动,如同在虚空中拨动看不见的琴弦。
下一刻,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几只冲向赵毅的地底猎食者,突然毫无征兆地互相撕咬起来,仿佛突然将身边的同伴视为了死敌!一条狭窄走廊上拥挤的行尸,动作猛地一僵,然后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向着反方向踉跄倒下,堵塞了后续诡异的通道!几只试图从天花板渗透下来的残念体,在靠近我们头顶时,像是撞上了无形的玻璃,被禁锢在了半空,徒劳地挣扎尖啸!
不是抹杀,不是反射,而是精准到令人发指的局部环境干涉与精神误导!
程野的额角渗出更多冷汗,呼吸也急促起来,但他眼神依旧专注,如同最高明的棋手,在混乱的棋盘上落下关键一子,瞬间搅乱了敌人的阵脚。
他的干预为我们赢得了宝贵的喘息和反击时间!
“好机会!集火清理!”孙启明抓住战机,带头猛烈开火。
队员们精神一振,配合着程野制造出的混乱缺口,高效地清理着涌入的诡异。狭窄空间反而限制了诡异大军的数量优势,我们且战且退,向着小楼另一侧的出口移动。
就在我们即将冲出小楼后门时,异变再生!
后门外的小巷里,空气剧烈扭曲,三个身穿特制白色防护服、戴着全覆盖头盔的净界学会成员骤然现身!他们手中没有常规武器,而是各自托着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暗色能量构成的复杂多面体!
“是‘心灵尖啸者’!专门针对精神体的攻击单位!”秦薇惊呼。
那三个多面体同时爆发出无声的、却足以撕裂普通人灵魂的高频精神冲击!这一次的攻击,远比那些残念体的尖啸集中和强大百倍!目标直指我们所有人,尤其是正在分心操控战场的程野!
程野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他施加在我们身上的精神印记也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破碎!
“程野!”我心脏骤停,想要扑过去。
但他却抬手拦住了我。
他抬起头,看向那三个“心灵尖啸者”,眼底深处,那点幽暗的光芒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吵死了。”
他轻轻吐出三个字。
然后,他对着那三个旋转的暗色多面体,以及其后的净界成员,伸出了一根手指。
没有浩大的声势。
但以他指尖为起点,一道无形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与波动的绝对静默领域,如同水银泻地般瞬间蔓延开来!
那三道高频精神冲击,如同撞上了黑洞,瞬间被吞噬、湮灭,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三个“心灵尖啸者”手中的暗色多面体,旋转骤然停止,表面出现无数裂纹,然后“咔嚓”一声,同时破碎,化为乌有!
而他们本人,更是如遭重击,防护头盔下的眼睛猛然凸出,七窍同时渗出鲜血,一声不吭地仰面栽倒,生命气息急速消散。
静默领域缓缓消散。
小巷里只剩下死寂,以及我们粗重的喘息声。
程野放下手指,身体晃了一下,我连忙扶住他。他靠在我身上,大口喘息着,刚才那一击显然消耗巨大。
但他看向那三个倒毙的净界成员的眼神,冰冷依旧。
“走。”他缓了口气,低声道。
我们不再停留,迅速穿过小巷,将身后的诡异喧嚣和净界学会的拦截抛在脑后。
前方,那座如同巨型墓碑般的市中心医院主楼,已经清晰可见。它被浓郁的、几乎化为黑雾的负面精神能量所笼罩,散发着不祥的寂静。
第三块碎片,就在那寂静的深渊之中。
而我们与净界学会的最终碰撞,也即将在那里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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