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柳引给他的关于调理气血的医书。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干燥的清苦气息,混合着窗外泥土和植物的生机,构成忘忧谷独有的宁静氛围。
作为柳引默认的“助手”,裴清近来阅读医书愈发频繁。
书页在他指尖缓缓翻动,大多是些枯燥的药材名录和药剂配方。
直到某一页,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并非疑难杂症,而是一段关于男子体质的论述,旁边还配着简略的人体经络图。
“……男子属阳,体内藏有生机之源,位于小腹之下,需气血充盈,经络通畅,方能孕育子嗣……”
男性……怀孕? 他下意识地,将自己代入其中。
想象着腹部微微隆起的样子,想象着身体变得柔软而丰腴,想象着那种被生命充盈的、奇异的脆弱感……似乎,也并不全是排斥?一种全新的、极具挑战性的扮演素材。这种形态下的清纯与脆弱,该能调动起何等强烈的保护欲和怜爱之情?光是想想,就让他感到一种战栗般的兴奋。
‘系统,’他在心中默念,语气带着一丝探究,‘按这个世界的规则,我这具身体……有怀孕的可能吗?’
脑海中,系统立刻回应,带着一种“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的语气:‘宿主,终于对本地特色产生兴趣了?严格来说,您与本土居民存在生殖隔离。您的本质灵魂与身体构造,源于另一个世界,并不天然适配此界的男性受孕机制。’
‘哦?’
裴清并不意外,‘那就是不能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掠过。
‘别急嘛宿主,’系统的声音带着点狡黠,‘天然不行,但本系统可以为您提供‘模拟’服务哦。从受孕脉象、孕期反应、体态变化,到分娩时的痛苦……都可以模拟得以假乱真,保证最资深的医师也查不出破绽。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来个沉浸式体验?绝对能帮您把‘柔弱不能自理’的演技提升到全新高度!’
裴清内心哑然,这系统倒是越来越懂他了。‘模拟’怀孕?这听起来……似乎比真的更有趣,毕竟可控性强,随时可以流产或生产。他几乎能瞬间构思出好几场利用这个“状态”来搅动风云的戏码。
回到现实。
他眼睫轻颤,仿佛被书中的内容吸引,又带着些许不确定。
他悄悄抬眼,瞥见柳引正在不远处的药柜前,背对着他,专注地称量着药材。
机会正好。
裴清轻轻吸了口气,像是初学者鼓起勇气尝试般,将书本小心放在膝上,然后伸出自己白皙修长的右手,搭上了左腕的脉搏处。
他模仿着柳引平日诊脉的样子,指尖微压,眉头先是微蹙,脸色带着认真。
然而,渐渐的,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那抹初学者的好奇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
他的指尖开始微微颤抖,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信邪似的,又换了一只手,再次搭上脉搏,这一次,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胸口起伏不定,连带着单薄的肩膀都开始轻颤。
他搭在腕间的手指无力地滑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软软地靠在榻上。书从膝头滑落,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也浑然不觉。
只是怔怔地望着虚空,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在瞬间碎裂。
泪水无声地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一滴,两滴,砸在他微颤的手背上,洇开小小的湿痕。
他开始发出极力压抑的细碎而绝望的呜咽。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柳引。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清冷的目光落在裴清身上时,微微顿住。
少年蜷缩在光影里,泪流满面,浑身散发着一种被彻底击垮的绝望气息,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散去。
她沉默地看了他片刻,又扫了一眼掉落在地、摊开的那一页医书,心中已然明了。她缓步走过去,步履轻盈,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为何哭泣?”她的声音依旧平淡。
裴清仿佛被惊醒,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她,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慌和无助。
他像是想要遮掩,手忙脚乱地擦掉眼泪,却越擦越多,声音哽咽破碎:“没有……我没事。”
柳引没有追问,只是弯腰,拾起地上的医书,轻轻合上,放在一旁的矮几上。
然后,她在软榻边的竹凳上坐下。
“你知晓了。”她用的是陈述句,目光平静地落在他泪水涟涟的脸上,“你身体受损,难以孕育。”
裴清浑身剧烈一颤,像是被刺中了痛处。
他猛地攥紧了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泪水流得更凶,却倔强地偏过头,不愿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声音破碎得几乎不成调:“我不知道,怎么会,我是不是,再也不配……”
“醉仙楼的药物,药性酷烈,专为绝嗣。”
柳引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如同在陈述一个普通的病例,“你服用日久,损伤了根基。我初次为你诊脉时,便已察觉。”
“你早就知道?”裴清倏地转回头,眼中充满了被信任之人隐瞒的震惊与受伤,脸色苍白如纸。
“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人,本来就不配知道,不配有指望?”他的质问带着哭腔,带着自弃的意味。
“告知你,于病情无益。”
柳引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理性得近乎残酷,“彼时你心神溃散,如残灯将熄,任何刺激都可能成为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知道此事,只会让你忧思更重,于康复有百害而无一利。”
她的解释基于最纯粹的医理,毫无温情,却让裴清无法反驳。
他像是被这句话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眼神彻底黯淡下去,喃喃自语:“原来我真的是个残缺之人。怪不得……怪不得……”
他将脸埋入掌心,单薄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悲鸣。
看着他这副万念俱灰、自我厌弃的模样,柳引沉默了。
“并非绝路。”
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清冽,但若仔细分辨,那冰层之下,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暖流。
裴清哭泣的声音顿住,他缓缓抬起头,盈满泪水的眼睛里 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紧紧盯着柳引。
柳引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但也没有与他长时间对视,她的视线微微下垂,落在他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指尖上,语气放缓了些许:“你体内的毒素正在清除,堵塞的经络也在用药力和针法慢慢疏通。如今为你调理的方子里,便加入了温养身体本源、修复内里的药材。”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用更易懂的方式解释:“这如同养护一块贫瘠的土地,需要先清除毒素,再引活水灌溉,慢慢增添肥力。过程虽慢,但只要持之以恒,土地本身的生命力未被彻底耗尽,便有重新焕发生机,孕育种子的可能。”
她抬起眼,再次看向他,眼神清澈而肯定:“你年纪尚轻,生机未绝。只要耐心调理,遵从医嘱,未来未必没有转圜之机。不必此刻便绝望。”
这是柳引第一次,用如此长的篇幅,甚至带着比喻,去安抚一个人的情绪。
裴清怔怔地看着她,仿佛被她话语中试图传递过来的温度烫了一下。
他眼眶更红,蓄满了泪水,但不再是纯粹的绝望。
“真的吗?柳神医,您没有骗我?我以后真的可能……”他怯生生地追问,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脆弱,仿佛害怕声音大一点,就会惊散这来之不易的希望。
“我从不妄言病情。”柳引迎着他的目光,肯定地说道。
她的眼神依旧如山中清泉,澄澈见底,但此刻,那泉水似乎不再冰冷刺骨,反而映着些许阳光的暖意。
裴清像是终于得到了救赎,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是带着巨大释然和后怕的哭泣。
他低下头,用袖子掩住脸,肩膀微微抽动,小声地、反复地哽咽道:“谢谢,谢谢您,柳神医……”
柳引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陪伴着他。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布满光斑的地面上轻轻交叠。
空气中浮动的药香,似乎也染上了泪水苦涩过后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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