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深处，一间更为隐蔽、几乎隔绝了所有外部光线的密室。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木材和某种奇异香料混合的味道，沉闷得让人胸口发堵。
裴清被林素月带到这里，像一件被随意放置的物品。
他低垂着头，站在密室中央，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从凤三娘处归来后，他表面上变得更加顺从，但那偶尔从低垂眼睫下泄露出的、一闪而逝的复杂光芒，让林素月觉得，那根名为“仇恨”的刺，并未被真正拔除，只是被暂时压进了更深的血肉里。
林素月坐在一张宽大的乌木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规律的令人心慌的声响。
她审视着站在下方的裴清，目光如同在评估一件需要再次加固锁链的危险藏品。
“凤三娘那边，你算是‘见识’过了。”林素月终于开口，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感觉如何？”
裴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残留的恐惧：“我知道了……”（这里为啥这么老实，是因为前两章苏辞玉还经历了一些作者不敢写的内容）
“知道什么？”林素月追问，语气带着压迫。
“知道……离开了楼主，我什么都做不到……连报仇……都是痴心妄想……”
林素月满意地眯了眯眼。她要的就是这种认知。
“很好。”她身体微微前倾，阴影笼罩下来，“既然知道了，那就要拿出‘知道’的样子来。光靠嘴上说说，心里却还藏着不该有的念头，是最愚蠢的行为。”
她拍了拍手。
密室一侧的暗门无声滑开，一名侍男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玉碗，碗中盛着小半碗色泽瑰丽的暗红色液体，在幽暗的灯光下，泛着一种不祥的光泽。一股甜腻中带着一丝腥气的怪异药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压过了原有的香料味道。
那侍男将托盘放在林素月手边的矮几上，随即躬身退下，暗门再次闭合。
林素月的目光落在那碗药上，又缓缓移回裴清苍白的脸上。
“你说要报仇，我可以给你机会。”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却又冰冷刺骨，“凤三娘那边，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布局。”
裴清急切地上前半步：“真的？您……您愿意帮我？”
“前提是，”林素月打断他，伸手指向那碗暗红色的药液，“你需要证明，你值得我投入这份‘资源’，也值得我冒这个风险。”
裴清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落在那个白玉碗上。
那瑰丽的颜色，诡异的气味，都让他本能地感到一种强烈的危险。他喉结滚动，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血色褪尽。
“这……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林素月看着他这副惊惧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
“告诉你也无妨。”她语气平淡，“这是‘蚀心’。算是你之前用过的那种秘药的……升级之物。药性更强，也更……持久。”
她顿了顿，观察着裴清骤然收缩的瞳孔，继续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语调解释道：“它会慢慢侵蚀你的神智，放大你身体最原始的欲望。喝了它，你会逐渐忘记那些不必要的仇恨、痛苦和所谓的清高……你会变成一个全新的、纯粹的、只懂得追逐欢愉的空壳。一个……完美无瑕的，只属于我醉仙楼的工具。”
“喝了它，我就相信你是真的愿意付出一切去报仇。喝了它，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好好‘设计’一下，该如何让凤三娘，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的话语如同冰锥，一字字钉入裴清的耳膜。
“当然，”她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伪善的“提醒”，“之前你调理身体用的那些药，会被它彻底中和、抵消。你之前所有的治疗，都会前功尽弃。你的身体，会比以前更依赖药物，也更……脆弱。”
‘蚀心……’ 裴清在内心咀嚼着这个名字。
被药物彻底掌控，理智崩坏，只剩下纯粹感官刺激的境地……光是想象，就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一阵战栗般的……兴奋。
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极度的恐惧和挣扎。他看看那碗药，又看看林素月，嘴唇哆嗦着，眼神充满了绝望的抗拒，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林素月耐心地等待着，如同看着猎物在陷阱中最后的扑腾。
她享受这种完全掌控他人命运的感觉。
“怎么？怕了？”她轻声问道，语气带着嘲讽，“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为了报仇什么都愿意做吗？连这点代价都不敢付出？”
裴清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中，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虽然还残留着恐惧的水光，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没有再犹豫。
他上前一步，端起那个白玉碗。
碗壁冰凉刺骨，那暗红色的药液在碗中微微晃动，映出他苍白而扭曲的倒影。
他看了一眼林素月，对方正用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他仰起头，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药液滑过喉咙，带来一种火烧火燎的灼热感，随即一股难以形容的的热流猛地从小腹炸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向四肢百骸！
“呃啊——！”
裴清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手中的白玉碗脱手坠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踉跄着后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皮肤表面迅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一股陌生而强烈的空虚与渴望，如同无数只蚂蚁，开始从骨髓深处啃噬他的理智。
林素月冷眼看着他的反应，脸上终于露出了彻底满意的笑容。
“很好。”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抚摸着裴清滚烫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怜爱”，“这才是我想要的样子。”
她拍了拍手。
暗门再次打开，进来两名穿着暴露、神态慵懒、眼神却带着历经风尘的老练与麻木的男子。
“带他下去。”林素月吩咐道，语气淡漠，“好好‘教导’他，让他尽快熟悉……他以后该有的样子。”
那两名男子应了一声，上前架住了几乎站立不稳、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的裴清。
裴清被他们半拖半拽地带离密室。
在意识被那股汹涌的热浪彻底吞没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端坐在乌木椅上的林素月。
那眼神，涣散中，似乎残留着一丝深入骨髓的恨，但更多的，是一种逐渐被欲望点燃的、迷离的空洞。
林素月接收到了他的眼神，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门在林素月身后关上。
她独自站在房间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药物的甜腻气味。
她相信，很快，那个还会质问、还会流露出恨意的苏辞玉将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会是一个完美的没有思想只懂得追逐欲望和服从命令的美丽容器。
而她，将是这个容器唯一的主人。
想到这里，林素月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满足的微笑。
至于凤三娘？
等她玩腻了这个重新打造好的“玩具”，或者等这个“玩具”失去了价值，再拿去作为对付凤三娘的武器，或者直接丢弃，也不过是她一念之间的事情。
毕竟，一件工具，不需要拥有过去，也不需要拥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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