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晓屏住呼吸，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支铅笔如同被幽灵执掌，在自己那潦草的阵法图上流畅地游走，添加着繁复而充满某种奇异美感的线条。
沙沙的书写声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停了下来。铅笔“啪嗒”一声轻响，倒伏在桌面上。那本笔记本也恢复了平静，只是摊开的那一页已经面目全非，原本幼稚的涂鸦被一套看起来极其复杂、充满玄奥意味的图案所覆盖。
做完这一切，手腕上的小白蛇似乎心满意足，微微调整了一下盘绕的姿势，传递出一丝类似于“孺子可教”的满意情绪，然后便彻底陷入了沉静，仿佛刚才那通宵达旦的“学术指导”只是林晓晓的一场梦。
林晓晓却睡不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走到书桌旁，拿起那本笔记本，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仔细端详。
虽然看不懂那些线条和符号的具体含义，但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墨辰修改后的这个“阵法”，似乎……真的蕴含着某种规律和力量？比她胡编乱造的那个像样了无数倍。
这位大爷……难道还是个阵法大家？
她看着手腕上沉睡的小白蛇，心情复杂。这家伙，到底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本事？白天对现代科技像个土包子，晚上却能随手画出看起来逼格满满的阵法图？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对墨辰的来历更加好奇，同时也隐隐感到一丝不安——绑定这样一位深不可测的存在，真的只是巧合吗？
后半夜，林晓晓睡得并不踏实，脑子里全是飞舞的铅笔和神秘的阵图。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编辑的连环夺命call吵醒的。不是催稿，而是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晓晓！有个影视公司看中了你现在这篇文！想谈谈改编权！”编辑的声音兴奋得几乎要冲破话筒。
“影……影视改编？”林晓晓瞬间清醒，从床上弹坐起来，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真的假的？我这才多少字啊？”
“千真万确！对方说是看中了你这本书独特的‘东方玄幻意境’和‘强大的角色塑造’，特别是那个玉镯里的‘老爷爷’，觉得非常有潜力！他们想先跟你约个时间聊聊，看看大纲和后续思路！”
独特的意境？强大的角色塑造？
林晓晓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这一切，似乎都离不开这位“幕后指导”的功劳……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和一丝心虚，跟编辑约好了下午在出版社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详谈。
挂了电话，林晓晓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影视改编？这对她这个扑街写手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蛇君大人！您听到了吗？我们要发达了！”她忍不住对着手腕分享这个好消息。
墨辰似乎被吵醒了，传递来一个带着起床气的、不悦的意念：“吵什么……发达？何意？”
“就是会有很多很多灵石……呃，稿费！能买更多更好的灵食供奉您！”林晓晓换了个它可能关心的说法。
“……嗯。”墨辰的反应依旧平淡，但听到“更多更好的灵食”，那点不悦似乎消散了些许，“凡俗名利，不过过眼云烟。不过，若能使供奉精进，倒也不算坏事。”
它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矜持的提醒：“与之交谈时，莫要坠了……本君指点下的格调。”
林晓晓：“……”您老还真是时刻不忘维护“逼格”人设。
下午，林晓晓特意换了一身稍微正式点的衣服，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来到了那家约定的咖啡馆。
对方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很精干的中年女性，姓王，是制片人。另一个是稍微年轻些的男人，姓李，是编剧。
寒暄过后，王制片直接切入正题，对林晓晓小说中营造的独特氛围和玉镯“老爷爷”的角色魅力赞不绝口。
“林小姐，不瞒你说，我们看了很多同类题材，但你这本给人的感觉非常特别。那种古老的、带着疏离感和神秘感的强者气质，把握得非常好，不是那种流于表面的装腔作势。”王制片认真地说道。
林晓晓一边谦虚地回应，一边心里疯狂吐槽：能不好吗？正主就在我手腕上实时监工呢！
然而，当话题进行到后续剧情发展和世界观拓展时，分歧出现了。
李编剧推了推眼镜，提出了他的想法：“林小姐，我们觉得，后续可以增加一些更激烈的矛盾冲突。比如，让主角和玉镯里的存在因为理念不同产生更大的摩擦，甚至引入一个强大的外部势力，逼迫玉镯里的存在为了保护主角而付出巨大代价，这样情感张力会更足……”
他侃侃而谈，说的都是市面上流行的、能制造爆点的套路。
林晓晓听着，眉头微微蹙起。不知为何，她下意识觉得，墨辰肯定不会喜欢这种为了冲突而冲突的剧情。按照它对“格调”的追求，怕是会觉得这种设计“狗血”且“低级”。
她正斟酌着该如何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时，忽然，左手手腕上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明显不悦的震动。
林晓晓心里一紧。坏了，这位大爷听着呢？而且还不高兴了？
她赶紧在心里默念：“冷静！蛇君大人！商业谈判，各抒己见，很正常！”
墨辰的意念带着冰冷的嘲讽传来：“荒谬！强者行事，自有其章法格局，岂会如市井匹夫般整日纠缠于无聊争执？更遑论为区区凡人付出所谓‘巨大代价’？此等编排，简直辱没身份！”
林晓晓感觉额头快要冒汗了。
王制片和李编剧见她突然沉默，表情也有些微妙，便停了下来，问道：“林小姐，你觉得呢？”
林晓晓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墨辰平时“指导”她时的那种语气和思路，尝试着开口：“王老师，李老师，我觉得……或许可以换一个角度。真正的强者，其魅力可能不在于外在的冲突和牺牲，而在于那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从容，以及于细微处流露出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守护。冲突可以有，但或许……不需要那么刻意和激烈？”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既想表达自己的想法，又怕太过偏离市场惹得对方不快，还要时刻安抚着手腕上那位随时可能炸毛的“顾问”。
王制片听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而李编剧则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不太认同。
就在讨论有些陷入僵局的时候，一个略带轻佻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王制片吗？真巧啊！在这谈项目呢？”
几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花哨衬衫、头发抹得油亮、浑身散发着香水味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看似热情实则倨傲的笑容。
王制片的脸色微微沉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礼貌：“是赵公子啊，确实巧。”
这位赵公子目光扫过林晓晓，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探究，毫不客气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这位美女是？新签的作者？王制片好眼光啊！”
他的目光让林晓晓很不舒服，那是一种带着评估和占有欲的眼神。
李编剧低声对林晓晓介绍了一句：“这位是赵氏集团的公子，赵铭，也是我们这部剧潜在的投资人之一。”
赵铭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菜单翻看着，语气随意地说道：“你们刚才在讨论剧情是吧？要我说啊，现在的观众就爱看刺激的！什么强者从容？那多没劲！就得虐！往死里虐主角，虐那个什么玉镯老爷爷！最好再搞点三角恋，误会啊，背叛啊，这样才有话题度嘛！”
他这番毫无艺术性可言、纯粹追求狗血和爆点的言论，让王制片和李编剧的脸色都有些尴尬。
而林晓晓左手手腕上，那冰冷的震动感骤然加剧！甚至传来了一丝极其细微、但清晰可辨的……杀意？
林晓晓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用右手死死按住左手手腕，心里疯狂呐喊：“蛇君大人！冷静！这是法治社会！不能动手！”
墨辰的意念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脑海：“此等满口污言秽语、心术不正之徒，也敢妄议本君？！若非……哼！”
那声“哼”里蕴含的怒意，让林晓晓毫不怀疑，如果这里不是公共场所，如果墨辰力量完全恢复，这位赵公子可能已经血溅五步了。
赵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还在那里大放厥词：“要我说，王制片，你们就得听我的！剧情就得这么改！不然这投资，我可就得再考虑考虑了……”
王制片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林晓晓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手腕上传来的刺骨寒意和心中的厌恶，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王老师，李老师，今天的讨论很有启发。我回去会认真考虑你们的建议。我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她怕再多待一秒，手腕上这位暴怒的蛇君大人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来。
王制片也看出了她的不适和赵铭带来的尴尬，连忙起身：“好的，林小姐，那我们再约时间详谈。”
林晓晓几乎是逃离了咖啡馆。走到外面，阳光洒在身上，她才感觉那冰冷的杀意稍微消退了一些，但手腕依旧被勒得生疼。
“蛇君大人……您消消气，那就是个纨绔子弟，不值得您动怒……”她小声安抚着。
“哼！”回应她的是一声余怒未消的冷哼。
林晓晓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心里五味杂陈。
影视改编的机会近在眼前，却横生枝节。而手腕上这位脾气暴躁、审美挑剔还自带“反纨绔”雷达的蛇君大人，让她未来的“合作”之路，充满了巨大的……不确定性。
她叹了口气，感觉前途多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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