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如期而至的那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客厅时，李大强已经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儿呆。茶几上摆着他一大早特意去买的草莓蛋糕，包装盒上系着精致的丝带。
钥匙转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小诺像往常一样轻车熟路地推门而入，把背包往玄关的椅子上一扔。
爸，我回来了。她的声音轻快得像只小鸟。
李大强猛地站起来，差点碰翻茶几上的水杯。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眼前的小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浅色牛仔裤，头发松松地扎成马尾，看起来既成熟又陌生。
蛋糕买了吗？小诺边问边往自己房间走，仿佛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周末。
买、买了...李大强结结巴巴地回答，眼睛追随着女儿的背影。
王秀抱着戎峰从卧室出来，看到丈夫呆立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她进屋了？
李大强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她...她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王秀把咿咿呀呀的戎峰放在爬行垫上，走到丈夫身边握住他的手：孩子长大了，强子。
不一会儿，小诺换了身得体的浅蓝色连衣裙出来，坐到地毯上和戎峰玩起了拨浪鼓。小家伙见到姐姐兴奋得手舞足蹈，咯咯笑个不停。小诺熟练地逗弄着弟弟，动作自然得仿佛这就是她每天都会做的事情。
李大强和王秀站在一旁，像两个研究稀有物种的科学家，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儿的一举一动。这种行云流水、毫无波澜的举动，让他们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她什么时候...李大强压低声音，变得这么...
成熟。王秀轻声补充，眼神复杂。
李大强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那种游刃有余的从容，让他心里蒙上了一层云雾。他记忆中的小诺，还是那个会因为考试成绩不好而哭鼻子的小姑娘，是那个第一次来例假时慌张地找王秀求助的小女孩。而现在坐在那里的，是一个他几乎认不出来的年轻女子。
门铃突然响起，打断了李大强的思绪。他心不在焉地走去开门，当看到王振国那张标志性的机器脸出现在门口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振国？你怎么...
王振国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径直越过李大强走向客厅。他的目光扫过正在玩耍的小诺和戎峰，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王振国对王秀打了个不冷不热的招呼，然后出人意料地坐到了小诺身边的地毯上。
李大强愣在门口，一时忘了关门。他揉了揉眼睛——王振国居然在笑？不是那种转瞬即逝的微表情，而是一个真真切切、显而易见的微笑。虽然浅淡得几乎难以察觉，但对熟悉王振国的人来说，这简直比日全食还罕见。
时间到了。王振国突然说，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令人惊讶的是，小诺和王振国没有任何交流，却同时站了起来。小诺把戎峰轻轻递给王秀，动作熟练得像做过无数次一样。然后她提起茶几上的草莓蛋糕，转身给了李大强和王秀每人一个紧紧的拥抱。
我走啦，别担心。她在李大强耳边轻声说，语气轻松得像是只是去趟超市。
李大强还来不及反应，小诺已经跟着王振国走向门口。王振国头都没回，只是声音响亮地抛下一句：我送她去机场。
两人的背影一前一后消失在楼道里，动作默契得像排练过无数遍。李大强站在门口，听着两人已经走远，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睛。
王秀抱着戎峰走到丈夫身边，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们...李大强指了指已经空荡荡的走廊，什么时候这么...
默契。王秀再次替丈夫补完了句子，眉头微微皱起，强子，你有没有觉得...
觉得什么？
王秀摇摇头，把戎峰往丈夫怀里一塞：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
李大强接过儿子，小家伙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小手抓向他的下巴。往常这个动作总能逗得李大强开怀大笑，但此刻他却毫无反应，只是呆呆若有所思。
你说...李大强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颤，振国是不是早就知道小诺会这么选？
王秀没有立即回答。她走到窗前，恰好看到楼下的王振国为小诺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阳光下，那个一向冷硬如铁的男人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甚至用手护住了车门框，防止小诺碰头。
我想，王秀轻声说，他比我们更了解小诺。
李大强走到妻子身边，正好看到王振国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出小区。一种奇怪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女儿的人，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王振国已经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小诺的世界，成为了那个她愿意交托秘密的人。
她长大了。李大强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戎峰柔软的发丝，成熟到我都有点理解不了了。
王秀靠进丈夫怀里，三人站在窗前，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在这个普通的清晨，李大强隐约感觉到，某种他习以为常的平衡正在悄然改变。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王振国说的那样——尊重小诺的选择，即使他还不完全理解这个选择背后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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