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生意”在全球暗涌的资本与资源洪流中全速推进。清纺集团的触角以前所未有的力度伸向世界的各个角落，一份份技术授权协议在隐秘中签署，一笔笔巨额资金通过复杂的金融管道流转，一船船标注着“工业原料”或“实验设备”的集装箱驶向指定的偏僻港口或内陆基地。国际金融市场出现了几起看似无关的、小范围的汇率波动和大宗商品异常交易，如同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
十八个小时，在分秒必争的运作中流逝。
距离敌方扫描波束覆盖地球还剩最后四小时。
“报告！‘迷雾’阵列基础构件全球投送完成率98%！正在全力组装！”
“报告！‘护甲’弹幕核心能量单元激活测试完成！等待最终指令！”
“报告！监测到‘肃正协议’主控节点防御增强已完成92%！其周边空间扭曲度达到阈值！”
指挥中心内，气氛绷紧到了极限。杨主任盯着星图上那条不断逼近的红色波束，以及那个愈发凝实、如同恒星般刺眼的“主控节点”标记。成功的希望依旧渺茫，失败的代价则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北方基地传来紧急通讯——陆子谦再次出现了苏醒迹象！
这一次，他没有剧烈挣扎，而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混沌或分裂，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混合了极度疲惫与超越常人冷静的深邃。他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将视线聚焦在床边的杨主任身上。
“……时间？”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
“不到四小时。”杨主任俯下身，言简意赅地汇报了“最后的生意”的进展和“终末选项”的准备情况。
陆子谦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如同老练会计师在核算巨额账目时的精光。他轻轻动了动手指，示意了一下自己胸前。
那枚玉佩，不知何时，表面的裂纹似乎被一种极细微的、仿佛活物般的乳白色能量丝线所填充，虽然依旧布满痕迹，却不再死寂，反而散发出一种内敛的、温润的生机。
“……它……也在算……”陆子谦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自嘲的笑容，“算……成本……和……收益……”
杨主任瞬间明白了。不仅是陆子谦在运用他商业领袖的本能计算着这场文明存亡生意的得失，连正在缓慢修复的“种子”意识，也在以其超越人类的计算力，推演着那微乎其微的成功概率和必须支付的代价。
“主控节点……防御即将完成……”陆子谦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天花板，望向无尽的星空，“强攻……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五……”
“但我们没有其他选择。”杨主任声音低沉。
“……有……”陆子谦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它们……不是铁板一块……”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整合脑海中那些来自“种子”的、破碎的记忆碎片和来自他自身两世阅历的洞察。“灵网”的牺牲，不仅仅留下了“印记”，似乎也让他窥见了一丝“肃正协议”那冰冷逻辑外壳下的……某种内部差异？或者说，基于不同任务优先级可能产生的……“分歧”？
“网络……存在……资源竞争……和……逻辑派系……”他断断续续地阐述着一个惊世骇俗的推测，“建造提炼场……是‘收割派’……但……维持网络稳定……清除威胁……是‘净化派’……优先级……可能冲突……”
杨主任的心脏猛地一跳！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意志统一的整体，而是一个可能存在内部矛盾的庞大系统！这或许是唯一的突破口！
“你的意思是……”
“……让它们的‘左手’……打‘右手’……”陆子谦的呼吸变得急促，显然这番思考耗尽了他刚恢复的一点精力，“我们需要……一个诱饵……一个让‘净化派’认为……必须立刻清除……甚至不惜……暂时牺牲‘收割派’利益的……巨大威胁……”
他猛地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杨主任：“‘终末选项’……目标……不是主控节点……”
“那是什么？”
“……是……它们刚刚修复的……那个次级能源枢轴……以及……其关联的……所有提炼场建设单元！”陆子谦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用我们……剩余的所有力量……制造一次……看似针对其核心能源体系的……自杀性攻击！”
杨主任瞬间明白了这个计划的狠辣与精妙。攻击刚刚修复的、关乎“收割派”核心利益的能源节点和提炼场，势必会引发“收割派”的剧烈反应和资源倾斜。而如果这场攻击的“声势”足够大，大到让“净化派”判定地球文明掌握了某种能持续威胁其能源命脉的、必须不惜代价立刻根除的能力，那么“净化派”可能会强行接管或干扰“收割派”的行动，优先调用资源对地球进行毁灭性打击！
这将引发敌人内部的功能紊乱和资源内耗！哪怕只是暂时的，也能为地球赢得极其宝贵的、也许是最后的喘息时间，甚至……可能找到一丝在混乱中生存的缝隙！
但这意味着，执行“终末选项”的队伍，将进行一场有去无回的攻击，并且要将这场攻击的“威胁性”表演到极致。
“这是……一场豪赌……”杨主任的声音干涩。
陆子谦疲惫地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那微微发热的玉佩，仿佛在抚摸一个古老的算盘。
“生意……到了最后……都是赌……看谁……更输不起……”
他低声呢喃，像是说给杨主任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告诉执行‘终末选项’的同志们……清纺集团……所有资产……已经抵押……他们的家人……会得到……最好的保障……”
这是他能开出的，最后的，也是唯一能兑现的价码。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只有星图上，那条代表扫描波束的红色前沿，已经越过了土星轨道，如同命运的倒计时，冰冷地指向那颗蔚蓝色的星球。
定价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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