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
苏念薇的惊呼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她眼睁睁看着江屿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地捂着膝盖向一旁歪倒,拐杖脱手飞出,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驱使着她猛地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在他彻底倒地前,险险地撑住了他沉重的上半身。
“小屿!”听到动静的江妈妈也从厨房疾步奔出,看到眼前情景,吓得脸都白了,“怎么了这是?!”
“阿姨!他……他突然就……”念薇的声音带着哭腔,支撑着江屿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江屿几乎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他紧闭着眼,牙关紧咬,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喉咙里溢出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腿!肯定是腿又出问题了!下午复查回来就说有点胀痛,肯定是刚才走动又伤着了!”江妈妈又急又慌,试图帮忙搀扶,却又怕碰疼他。
“先……先扶他到沙发上!”念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和江妈妈一起,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将几乎失去意识的江屿挪到最近的沙发上躺下。
就这么短短几步路,念薇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江屿躺下后,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呼吸急促,额发被冷汗彻底打湿,黏在皮肤上,看起来脆弱得惊人。
“药!对!医生开了止痛药!”江妈妈猛地想起,慌忙跑去翻找药箱。
念薇跪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看着江屿痛苦蜷缩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慌。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紧蹙的眉头,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皮肤时猛地停住,最终只是颤抖着悬在半空。
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无论是球场上意气风发的他,还是平日里嚣张别扭的他,甚至是面对威胁时狠厉冰冷的他,都从未像此刻这样,毫无防备地流露出如此强烈的痛苦和脆弱。
江妈妈拿着药和水杯匆匆回来,小心翼翼地扶起江屿的头,喂他吃下药。药效发挥需要时间,江屿依旧在无意识地呻吟,身体微微发抖。
“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下午复查还好好的……”江妈妈急得眼圈发红,拿着手机,“不行,我得再给医生打个电话问问……”
念薇看着江妈妈走到阳台去打电话,又看看沙发上依旧痛苦不堪的江屿,心里充满了无力和焦虑。她忽然想起什么,站起身跑到卫生间,打来一盆温水,浸湿了毛巾,拧得半干。
她回到沙发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他额头和脖颈不断渗出的冷汗。温热的触感似乎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抚,江屿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极其细微的一点。
她就那样跪坐在那里,一遍遍地换着温水,替他擦拭。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做一件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客厅里很安静,只剩下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和她拧动毛巾时细微的水声。窗外是沉沉的夜色,窗内灯光温暖,却笼罩着浓浓的担忧。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十几分钟,也许更久,江屿的呼吸终于逐渐平稳下来,紧咬的牙关也松开了,似乎是止痛药起了作用,陷入了昏沉的睡眠。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种剧烈的痛苦神情总算褪去了。
念薇稍稍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敢放松一点,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
江妈妈也打完了电话,走过来,看着睡着的儿子,又看看跪坐在一旁、眼圈泛红、手里还拿着毛巾的念薇,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复杂的情愫。
“医生说可能是今天情绪波动太大,又勉强走动,引发了炎症急性发作,让先观察,如果明天还疼得厉害再去医院。”江妈妈压低声音,疲惫地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念薇的肩膀,“好孩子,今天真是多亏你了……吓坏了吧?”
念薇摇摇头,声音还有些哑:“我没事……阿姨,您快去休息吧,我……我在这里看着他一会儿。”
江妈妈看着念薇坚持的眼神,知道劝不动,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心疼:“那……阿姨去给他熬点易消化的粥备着,你累了就靠在旁边歇会儿,有事随时叫我。”
江妈妈去了厨房。客厅里再次只剩下念薇和沉睡的江屿。
她不敢离开,搬来一个小凳子,就坐在沙发边。睡着的江屿褪去了所有棱角和锋芒,显得异常安静。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高挺的鼻梁,微微干燥起皮的嘴唇……念薇的心跳在寂静中变得格外清晰。
她看着他放在身侧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鬼使神差地,她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小指,轻轻地、颤抖地勾住了他微曲的食指指尖。
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接触点,却仿佛有电流通过。
他没有动,依旧沉睡着。
念薇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酸酸胀胀的。恐惧慢慢消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和守护感悄然滋生。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勾着他的指尖,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仿佛这就是全世界。
时间悄然流逝。念薇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趴在沙发边缘睡着的。
她是被窗外细微的鸟鸣和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的晨光唤醒的。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脖子和肩膀因为趴睡的姿势而酸痛僵硬。
她第一时间看向沙发上的江屿。
他也已经醒了,正侧着头,安静地看着她。晨曦柔和的光线落在他脸上,肤色恢复了少许血色,眼神清明,带着一种刚睡醒的慵懒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四目相对。
念薇猛地意识到自己还勾着他的手指,像被烫到一样瞬间缩回手,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心脏狂跳,慌乱地站起身:“你……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腿还疼不疼?我去叫阿姨……”
她语无伦次,转身就想逃。
“苏念薇。”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力度。
念薇的脚步顿住,背对着他,不敢回头。
“还好。”他回答了她刚才一连串的问题,言简意赅。然后,停顿了几秒,声音低沉地补充了一句,“……谢了。”
念薇的耳朵尖更红了,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小声嗫嚅:“没……没什么……”
房间里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某种粘稠的、未曾说破的情愫。
就在这时,念薇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打破了这暧昧的寂静。她像是找到救星一样赶紧拿出来一看——是林小雨。
她松了口气,接起电话,压低声音:“喂,小雨?”
“薇薇!你没事吧?!”电话那头传来林小雨急切的声音,“你昨晚怎么没回我消息?今天还来上学吗?王浩那家伙今天没来学校!听说请病假了!是不是江屿那边……”
林小雨的声音透过听筒,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念薇下意识地瞥了江屿一眼,发现他正听着,眉头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我……我没事,”念薇赶紧打断林小雨的八卦,含糊道,“昨天有点事……一会儿学校说。”
她匆匆挂了电话,心跳还没平复。
江屿看着她,忽然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王浩请病假了?”
“……嗯,小雨刚说的。”念薇点头,心里也有些诧异。是吓病了?还是……
江屿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几秒,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冷冽的弧度,没再说什么。
江妈妈听到动静也起来了,看到江屿状态好转,终于放下心来,又连忙张罗着让念薇一起吃早餐。餐桌上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又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温馨。
吃完早餐,念薇准备去上学。江屿坚持要拄着拐杖送她到门口。
经过一夜的折腾和休息,他的气色好了很多,虽然行动依旧不便,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甚至比平时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沉。
站在门口,晨光熹微。
“进去吧,别送了。”念薇轻声说。
江屿看着她,点了点头。在她转身欲走的时候,他忽然又叫住她:“喂。”
念薇回头。
他看着她,晨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昨夜所有的脆弱和依赖都只是幻觉,他又变回了那个骄傲又别扭的江屿,但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烟火大会,”他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昨天的约定,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别忘了。”
念薇的心跳再次失控。她看着他被晨光照亮的脸庞,重重地点了点头,脸颊绯红:“……嗯。不会忘。”
她转身走下楼梯,脚步却不像来时那般沉重。清晨凉爽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一种新生的希望。
走到小区门口,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那个拄着拐杖的身影,依旧固执地站在楼上的阳台边,正远远地目送着她。
念薇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心情轻快地走向公交站台。
刚走到站台,包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张薇发来的信息。
【念薇,到校后立刻来一趟李主任办公室。关于王浩的处理意见初步出来了,需要和你再核实几个细节。另外……王浩的妈妈一早也来学校了,情绪好像很激动,说要见你和江屿。你有点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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