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歌站到录音间的角落里，抱着自己的吉他。二十分钟，一首原创歌曲，这个挑战来得猝不及防。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剧本里溪萦的身影——那个在街头倔强歌唱的女孩，那个面对爱情既勇敢又清醒的灵魂。
《涩》这个歌名本身就包含了太多情绪。
“需要纸笔吗？”音乐总监递来记事本。
“谢谢。”祝星歌接过，飞快地在纸上写下几个关键词：青涩、成长、放手、释怀。她的笔尖在“释怀”二字上顿了顿，忽然想起昨日看完剧本后心里升腾的那种空荡的感觉，像是本来满满的一盆水，被人给无端的抽走一些，难受，压抑却又找不到原因。
这绝不是释怀，而是释怀的反义词——耿耿于怀。
祝星歌无意识的拨弄琴弦，滴滴答答，不成曲调。
“怎样的感觉是释怀呢？”她呢喃着，代入溪萦，去体会她多年以后再见曾经的爱人的感觉。
她想起溪萦最后那场戏——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看着曾经深爱过的人携着新婚妻子从面前经过。
剧本里是怎么写的？
[溪萦的指尖在琴弦上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弹唱。没有眼泪，没有颤抖，只有唇角一抹极淡的笑意。]
祝星歌忽然就想到，当初贺家人找到她后，那位自称是她生母的妇人说：“许雅和我们生活了二十年，她永远都是贺家的女儿。”语气温柔，说的话却随时能让一个不够坚强的小女孩心碎。
她记得自己当时竟然笑了，说：“放心，我没想过要抢什么。”转头就跟陆老师打电话要安慰。
当时他说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一下就从魔障中醒了过来，听到或者看到贺家人，内心真正的平静了下来。
“原来这就是释怀。”祝星歌的琴声忽然连贯起来，像破晓时分渐渐亮起的天光，“能够平静地面对。”
不是假装忘记，不是强装洒脱，而是当往事涌上心头时，终于可以像旁观者一样，看着那些曾经让自己痛彻心扉的画面，轻轻说一句：“都过去了。”
录音间的门被推开，场务探头进来：“祝小姐，五分钟倒计时。”
祝星歌抬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她迅速在纸上写下一段歌词，根据脑子里的想法，自然而然的弹出一个一个音符。
二十分钟到，祝星歌刚好写完，她拿着吉他走回录音室正中间。
“看来你已经写好了？”陈正川一脸兴味的看向被聚光灯笼罩的少女，很是好奇她的作品。
“嗯，开始吧。”
随后祝星歌深吸一口气，手指拨动琴弦。第一个和弦落下时，她仿佛看见溪萦站在雨中唱歌的样子。歌词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那年街角的雨太急\/我们都没学会珍惜\/你给的伞太小\/遮不住两颗心......”
录音棚外，陈正川的眉头渐渐舒展，眼里出现了惊喜之色。他转头对周舒蕴低声道：“她比我想象的更出色。”本来只不过是灵光一闪的念想，想看看这个还没出道就恋爱的女孩有几分本事，再加上声音和他设想的溪萦很像，干脆就让她过来试试。他本来没有多在意这次试音，没想到......结果倒是意外惊喜。
周舒蕴看着玻璃后专注创作的女孩，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地下livehouse见到祝星歌的场景——那时她也是这样，站在简陋的舞台上，用歌声让整个空间为之安静。
“她一直都是这样，”周舒蕴轻声回答，“只要和音乐有关，就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祝星歌完全沉浸在创作中。副歌部分，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时间教会我的事\/是有些爱不必坚持\/像柠檬慢慢褪去酸涩\/余味里藏着甜......”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录音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祝星歌睁开眼，发现陈正川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这就是溪萦的歌。”导演最终说道，“不过......”
祝星歌的心提了起来。
“这歌词还能再改改。”陈正川走近调音台，“溪萦的青涩不只是在爱情上，还在她的音乐和生活上。无论是她的生活还是什么，都在一年年中变得愈发成熟，这也符合电影的主调，那就是成长。她唱的不仅是自己，还有顾青还这世间的其他人。”
祝星歌的指尖轻轻搭在琴弦上，琴箱里还回荡着方才的余韵。导演的话像一滴墨落入水中，在她心里晕开层层思绪。
她低头看着自己写下的歌词，那些关于爱情的比喻确实显得单薄。
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琴弦，一段新的旋律流淌而出。她想起剧本里那个在地下通道唱歌被驱赶的溪萦，想起她在破旧出租屋里修改乐谱的侧影，想起她第一次站在大型音乐节后台时攥紧的拳头。
“我明白了。”祝星歌突然抬头，眼神清亮，“能再给我十分钟吗？”
陈正川点点头，示意录音师先暂停。
祝星歌飞快地在纸上划掉几行字，新写的歌词像破土而出的新芽：
“时间是个沉默的导师
把莽撞酿成温柔坚定
当所有跌倒的淤青
都变成掌心的年轮......”
最后一个句点落下时，祝星歌感到一种奇异的通透。这不只是溪萦的成长，也是她自己的写照——从地下通道的潮湿空气到录音棚的专业设备，从无人问津时被雨水打湿的传单到现在被千万人传唱的旋律，这一刻，她与溪萦的灵魂终于完美共振。
她轻轻抚过吉他琴颈上那道最深的划痕，那是三年前一场暴雨中摔倒留下的。当时她心疼得直掉眼泪，可老周却说：“这也是它要经历的磨难，磨难之后更有韵味！”
也确实如此，这把吉他陪了她那么多年，对她来说，和其他的吉他早就不一样了，更像是有了自己的乐魂，一直陪伴着她。
“可以开始了。”她对玻璃外的导演比了个手势，开始再一次的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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